第一卷 微末  第四十五章 心動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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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青一騎絕塵而去,不曾留戀。
    他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什麼天姿國色,什麼才華橫溢,京中閨秀那麼多,當真能挑花人的眼。
    他此番前來多半是為了散心,哪想到如此掃興。
    姑姑存心撮合,他倒是看出來,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心底裏到底是失望。
    他原本就仰慕秦嵐秦小師傅,想著這位叔叔留下的滄海遺珠該如何如何,哪想到——
    如此平凡。
    他也是經曆過事的,走南闖北,什麼樣的人都打過交道,不管是虯髯大漢,還是紅塵女子,縱然是身份尊貴,也能和這些人脾氣相投,相交甚好,這些人那個不是光彩奪目,氣勢逼人,便是那倚樓買下的青樓女子也是巧笑嫣然,自有一股風情,便是那些個並不貌美的俠女哪個不是英姿颯爽,全然一份豪情。
    探子來報,這位姑娘也是經曆過不少故事的,他原本想著這不是那般閨中弱質,秦家公子的女公子定然不同一般的,沒想到——
    這般的——
    貌不驚人,而且——
    這般平凡。
    看她嫻熟的剁著排骨,一桶一桶的燒著熱水,裙子塞到腰間彎腰抱鹹菜壇子……公子青隻覺得自己的心頭血都要滴出來,秦家百年是世家,本朝頭一號的書香門第,僅留下的這一點血脈,竟然如山下,如市井中,平常庸俗婦人一般。
    可是——
    偏偏這樣的市井中常見的庸俗婦人長著一雙好看的眼睛,清淨,沉靜的眼睛,溫柔,內斂。
    讓人迷惑。
    偏偏又是這麼個女人,竟然敢笑話他的小名兒,拿這個作怪!
    少年人的心思,自己也說不清楚,明明很是瞧不起對方,卻偏偏又受不了被對方看不上,被對方戲弄。
    說起來,善真師太確實是有意撮合楚秀蓮和昱青。
    楚秀蓮是個好孩子,昱青也是個不錯的孩子,雖然性情跳脫了些,卻堪配楚秀蓮。
    於昱青不同,她反而認為是委屈了楚秀蓮,秦嵐的孩子,當配一個才情絕倫的人,才能配得上身份,才能到當得起秦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論起來,一兩百年的大族,便是他這位公主嫁過去也是要謹慎守禮,何況昱青,年紀輕輕,整日遊蕩,唯一能稱得上的便是由一張好皮相,便那些輕浮的女子被迷惑,每每嬌慣他,生生的讓他眉眼間添了風流氣質,不說是皇子,倒像是哪家裏的紈絝,他自己還不覺得自慚,反以為美,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擺出一副風流貴公子的樣子。
    哪裏像秀蓮這樣的孩子,眉眼通透,通身一股子端莊嫻雅,大氣穩重又體貼暖人心!
    兩個人渾然都忘記了楚秀蓮自己的意思。
    楚秀蓮卻是自己早就理好了思路,她到如今,也算是個大姑娘了,確實沒怎麼講過好看的男子,便是沁夫人府上的公子也隻是遠遠看過一兩眼,這般和一個貌美的男子共處了幾日,且這男子又端的溫文有禮,如何心裏沒有想法。
    她委實輾轉反側了一兩個晚上,想著那男子卻是有些羨慕。
    但是卻從沒有真正想過兩個人的事情,也隻是一個大齡女子在寂寞空閨中偶爾垂涎美貌男子聊以自娛而已。
    她在這處住了一年有餘,安靜活潑,就像從小生活在這兒一樣自在,山下的婆婆笑眯眯的摸著她的手,“一看你就是這兒的人,小閨女你娘是誰個?婆婆我隻定識的!現在可有人家了?”
    她每每隻是苦笑不已。
    自己這般,議過婚約,上過花轎,連拜堂都拜過的人算不算的是許過人家?
    如果算沒有許過人家,可誰敢再娶她?!
    她這般,父母不在,流離失所,仿佛瘟疫一般走到哪裏哪裏出現事故,天生的事故體,哪裏都不得安寧,雖然人生短短不過剛二十多,卻是恁的豐富多彩,及到了這裏,才仿佛過了些安穩的日子,清淨安穩。
    許人家有哪些好?伺候夫婿,孝順公婆,家長裏短
    她是寧願一輩子像現在這樣,她如今父親早去,母親亦有歸宿,到哪裏指不定都是別人的累贅,到不如在這裏,奉養師太們終老,自己憑著手藝過日子,等送走了師太,她也做姑子,守著香樟廟,收一個小尼姑當徒弟,清清靜靜的過。
    現下的楚姑娘是這樣想的,雖然還是對著貴公子會尷尬,臉紅,卻全然沒有過嫁人的意思。
    所以師太找了一個晚上,將楚秀蓮招進自己屋子裏,顏色和氣的問:“秀蓮,你可有中意的人家?”的時候,楚家姑娘目瞪口呆,完全沒聽見師太後麵說了是什麼,隻最後倉皇逃出。
    隻留下師太望著步履稍見倉皇的少女背影,微微的皺了鄒眉頭,自言自語道:“她不是忸怩的孩子,也是,阿尨小他四歲,太過年輕孟浪,又愛玩,哪裏能體貼女子——”
    她將手中的佛珠子轉了轉,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歎了口氣,“明日將阿珍叫過來,在梳攏一遍。”
    年輕時候的執念,如今已經淡然,故人不再,她積年的情誼,滿腔的歉疚,終於有所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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