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9 下山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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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北山神醫緩緩睜開眼睛,迷茫地看著周圍黑漆漆的一片,麻痹的腦袋痛了一下,他狠狠地敲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對之前的事情有了點記憶。
     “落炔。”他喊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答。
     扶著旁邊的椅子站了起來,北山神醫試圖看清楚黑暗中的路,然後走出了房間,開了屋子的門。
     落炔歪倒在門邊,似乎睡著了。
     看著疲憊得睡著了的落炔,北山神醫緊繃的臉放鬆了點。視線向下看去,落在落炔手上的一塊紫色的玉佩上。
     那是落炔身上唯一留下的關於父母的東西。他自少便帶在身上,從來不曾放下過。
     北山神醫的眼神閃過一絲反感,但是隻是很短的一刹那。他輕輕歎了口氣,視線重新落在落炔的睡顏上:“師傅不想你摻入進來,但是……”
    
     夕陽西下,一大片夕暉灑在落炔已經漸變成熟的臉龐上,北山神醫看了很久,最終一個人向南邊走去。
     南山神醫在看北影賞晾著衣服,笑嗬嗬的說著各式各樣的笑話,偶爾北影賞也會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南山,我有話跟你說。”北山神醫背著夕陽光,有點顯胖的身材遮住了一大片夕光。
     南山神醫轉過頭來,眯起眼睛看著北山神醫,嗬嗬笑了起來:“北山找上門了,真是奇聞啊!”
     南山神醫轉過頭來看著北影賞,警告道:“不許偷懶哦!”
     北影賞燦爛一笑,盛滿光芒:“遵命!”
    
     南麵小屋內,南山神醫給北山神醫倒了杯熱茶,喃喃:“又喝酒了吧?臭死了,都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迷上酒的,喝醉就像個瘋子一樣……”
     “南山啊,我們的徒弟,該下山走走了吧?”北山神醫看著南山神醫喋喋不休的樣子,開口。
     南山神醫瞬間閉了嘴,眼眸低了低,苦笑一下:“終究還是要放走的啊!都這麼大了,神醫山怎麼能困住兩個年輕人。”
     兩人相視一笑,帶著點苦澀,也帶著點期待。
    
     次日,兩位神醫便把自己的徒弟叫來了。
     “師傅,北山爺爺,你們怎麼了?臉色不大好看,是不是病了?”北影賞看著兩位老人這般的表情便不禁擔心起來。
     連一向遲鈍的落炔也感到氣氛的不妙,雙眼緊緊扣著自己的師傅,怕一個不留神便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南山神醫緩緩搖了下頭,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說道:“我們決定,讓你們下山。”
     “下山?”北影賞重複,臉上的表情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悅。
     落炔什麼也不說,隻是看著北山神醫,欲言又止。
     北山神醫瞄了落炔一眼,繃著臉說道:“落炔,你不要給師傅丟臉,要把玉蓮子找回來。”
     “玉蓮子?是不是什麼重要藥引?”落炔問道。
     北影賞重新打量起落炔來,覺得落炔好像一下子變聰明了。
     “算是吧。”北山神醫不耐煩地擺擺手,然後抓起酒壺胡亂地把酒倒向嘴裏。
     南山神醫笑道:“落炔啊,你師傅舍不得你了,在借酒消愁呢!”
     “胡說!”北山神醫嚴厲地喝道,看著眼角閃著淚光的落炔便覺得心煩,忙站了起來往屋子走。
     南山神醫哈哈笑著,最後說道:“都回去休息吧,明兒趕早出發。”
    
     “師傅,我不下山!我要守在你的身邊!”一聲不響地跟著師傅回到南麵的小屋,北影賞便鼓著腮幫子說道,琥珀色的眸定定地看著南山神醫,似乎已經蒙上了一層淚色的水汽。
     南山神醫看著自己的小徒兒難得的這般煽情,便也覺得有點動容了,他收起平時的搞怪與孩子氣,轉移換上慈愛的表情,襯著花白的胡子和頭發,似乎這般的祥和才是他本來的麵目。
     他緩緩找了個位子坐下,向站在一旁的北影賞招手,示意他過來。
    
     北影賞看著這樣的師傅,想起了小時候,師傅總是這樣坐在一邊,然後向調皮的他招手,示意他乖乖的過來坐下,不要再任性了。
     而隨著年紀的增大,這樣的親昵似乎已經變得越來越少了,而越來越頑皮的他也似乎不再像以前般聽話了。
    
     借著不大光亮的油燈光芒,兩師徒親昵地倚在一起,南山神醫輕輕搖著折扇給北影賞趕蚊子,嘴裏哼著不知是哪裏學來的曲調,一聲一聲的,伴隨著漸趨濕潤的眼眶。而北影賞,他的嘴角勾勒起淺淺的弧度,臉上的表情十分寫意,似在回憶過去的小日子。
    
     良久,南山神醫才緩緩說道:“賞兒,為師最疼你了,為師也舍不得你。”
     “那徒兒不走,師傅,徒兒真的不想下山。”北影賞抬起頭來,看著南山神醫說道。
     “賞兒會想下山的,為師知道,賞兒對外麵的世界,是很好奇的。而且啊,你本來就不屬於神醫山的。”南山神醫的聲音柔柔的,他伸手摸摸北影賞的頭,繼續說道:“為師當年撿賞兒回來的時候,便知道賞兒不應該屬於神醫山的。”
     北影賞搖頭:“賞兒是師傅的徒弟,是在神醫山上長大的!”
    
     南山神醫不說話,良久,才緩緩說道:“賞兒,不要任性了,男子漢要勇敢點。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外麵的世界不同這神醫山,人心,都是複雜的。”
     “賞兒會回來的……”北影賞一開口,存滿眼眶的淚水便像決堤的洪水般一湧而下,連聲音也變得含糊起來。
     “嗯,師傅會等著賞兒的,把湖邊的柳樹養得枝繁葉茂,好等賞兒回來盛涼!”南山神醫伸起粗糙的手給北影賞扇著背,好讓他順一下氣,然後便不再說話了。
    
     夜色越來越濃,南山神醫一宿未睡,隻是認真地給小徒弟扇扇子,不時伸手擦擦眼角。北影賞這一夜睡得很是安穩,一夜無夢。
    
     落炔醒來的時候並沒有找到北山神醫,隻有擱在桌子上的一封信。他把信看完,緊緊揣在手心裏,咬緊牙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的腦袋不好使,認毒草總是花上很長的時間,以至於師傅總是暴跳如雷地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笨,但是每次罵完,師傅還是會耐心地把毒草一次一次地給他講解樣子和毒性,到他認得了,師傅便會豪爽地大笑起來,一拍他的肩膀,誇他聰明。
     落炔一直都覺得北山神醫很好很好很好,好到不能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隻是,他的師傅不像南山神醫,南山神醫會和北影賞玩鬧,他的師傅一直都是那樣的嚴厲認真。
    
     因為北麵遍布毒草,所以上山唯一的一條路開在了南麵。
     路的盡頭,一老兩少的身影立在那裏,朝著路的開端的方向。
     “北山呢?”南山神醫摸著花白的胡子,來回看看,確認看不到北山神醫的身影了,便問落炔。
     落炔把頭一低,眼眶還是紅紅的,聲音也低得很難聽到:“采藥去了……”
     “算吧!”南山神醫拍著落炔的肩膀,似在安慰他,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那樹後麵,有一個顫抖著的身影。
     “記住,你師傅是愛你的!”南山神醫說道,落炔並沒有抬起頭,隻是深深地點了下頭。
    
     “好了,去吧!”南山神醫說道,便把他們向前小推一下,催促道。
     北影賞一直抿緊唇不說話,在和落炔轉過身去的一刹那,才淚如泉湧。
    
     看著兩個少年的身影漸漸模糊,直至消失在彎曲逶迤的小路上,北山神醫才吸著鼻子走出來,拍著南山神醫的肩膀,緩聲說道:“南山,回去吧!”
     南山神醫點點頭,隨著北山神醫往山頂走,邊走邊抱怨道:“怎麼你這麼狠心,末了也不給孩子們看看……怎麼能這樣……”老頭子一下子泣不成聲。
     “是是是,是我不對。”北山神醫連連點頭順從地說道,好安慰一下南山神醫。
    
     總是一片歡聲笑語的神醫山,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不少,連同緩緩流淌的神醫溪,也似在為兩個少年的下山奏著不舍的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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