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身染風寒 懸絲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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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最後一片落葉已然盡歸塵土,化作了紅泥等待嗬護來年的桃花。蔓兒依舊是一身單薄的秋衣,冬天,總讓她想起那些不願想起的故事。在她的世界裏,冬天來得比別人晚,去的更是比別人早。當她看著最後一片落葉落下,任著空氣裏彌漫著浸入肌膚的寒氣,在桃林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日,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更沒人知道她想做什麼。近日的淩君亦是在忙著處理邊疆的戰事,根本無暇去顧及到六宮粉黛,也對他的蔓卿少了探視。
蔓妃身染風寒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在後宮傳了開來,愈演愈烈,炸開了鍋。原本小小的風寒被傳得蔓妃快死了一般,驚得正在禦書房忙著翻閱奏章的淩君直奔延禧宮,路上下旨讓禦醫監最好的林太醫隨駕而行。
微微咳嗽的蔓兒坐在暖閣裏正打算要喝掬水端來的藥,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明所以的看向了門外。迎接她的,是淩君心急的神色,和一行人馬的心急火燎,“這是怎麼了?”她起身放下手中溫熱的藥汁,略帶倦意地走到了淩君的身前。
一看眼前的蔓卿的確身有抱恙,卻不似宮裏傳得這麼嚴重,他的心,也便放下了,伸手扶著蔓卿做好,心裏難免愧疚,最近因為邊疆戰事不穩,他太過於忽略她了,“林太醫,還不替蔓妃診治,看看是不是還有哪兒不舒服。”
蔓妃可是當今皇上的命根子,汾陽王又隻有這麼一顆掌上明珠,林太醫自是不敢怠慢,醫家所行的望聞問切,他都一樣不落的做了,懸絲診脈之下,更是確保了蔓妃沒有其他的病症,懸著的心,便也放下了。“稟皇上,娘娘的貴體維和,的確是染了風寒,服幾帖藥便可痊愈。不過,”他還是疑惑,為何蔓妃盛寵之下卻不得子嗣,便擅自做主,“還請娘娘給下官看看如今所服的藥方。”
“掬水,把竇太醫開的藥方給我取來,呈給林太醫看看。”蔓兒隨即命了掬水去取藥方子,心裏也疑惑,難道這付藥方裏暗藏著什麼?
掬水將藥方取來徑直給了林太醫,經過他的盤查,以及對藥理地認知,這付藥方的確是沒有任何紕漏。而且蔓妃,也隻是這陣子才染的風寒,這風寒也不是大病,更本不需要長時間的調理,難道真的是自己多疑,猜錯了?“娘娘在宮裏膳食可否有所不妥?”他又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正巧,伴月正好傳了午膳進暖閣,一間皇上在,便行禮道:“奴婢,給皇上請安。不知皇上駕到,奴婢這就去多取一付碗筷過來。”
得到淩君首肯後,伴月便帶著一行人走了出去。
林太醫看著一桌的飯菜,微微的凝眉,“敢問娘娘是否長久的飲食都是如此,平時又偶有飲酒?”
“敢問太醫有何不妥?”蔓兒常年的飲食的確如此,而且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飲酒倒是不多,這又有何不妥。她開始有點不耐林太醫的故弄玄虛,宮裏的太醫隻要抓著根雞毛就不放的個性,原來還真是這樣。
淩君倒是覺得林太醫這麼一問,其中定有蹊蹺,憑著他對林太醫的了解,此人並非是個愛好賣弄技藝的狂徒,平日裏一向參詳藥理,更是研究出了不少救世懸壺的良方救了不少宮裏宮外的人。“林太醫覺得有何不妥?”
當皇上問出此言,林太醫驟然跪地,“下官說了,還望皇上免臣死罪。”如果蔓妃是遭人陷害,一切便也安然無恙,如果這一桌的飯菜是蔓妃欽點的,那就是禍及無辜,他定當首當其衝被發落。
蔓兒從未想到這一桌的飯菜,竟然要讓宮裏最有名望的林太醫嚇成這樣,更是覺得多了一絲的玩味,說這菜有毒,那她進宮以後就是食用著與之類似的膳食,若是真有毒,估計自己死個千百回都夠了。
淩君允了林太醫的跪請,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這一桌菜的確是勾起了淩君的好奇心,這裏到底暗藏了何許玄機。
“敢問娘娘,是否進宮以來食用的膳食皆是如此?”
“的確與之相仿,有何不妥?”
“娘娘的天葵,據下官推測,該是月月到來,並未有何推延。”林太醫若有所思的用筷子挑撥著桌上的飯菜,細細推敲著各個菜色之間的藥理和相生相克的緣由,“如果下官的推測正確的話,這就是娘娘盛寵之下依然無法懷有龍脈的緣由所在。”
“什麼?!”蔓兒和淩君異口同聲,她的心裏仿佛被壓了一塊巨石,怎麼也透不過氣,眼看著桌上的山珍海味,原來比腐心蝕骨的毒藥更歹毒。
林太醫見龍顏大怒,如今自己卻如同騎虎難下,隻得跪地哆哆嗦嗦地把自己診斷的依據,一字不落得說了出來,最後他更是道出了讓淩君心痛失望的話,“若是娘娘長久食用下去,恐怕從此難以受孕。”能夠列出這樣的食譜又不易讓人察覺的大夫,簡直就是世外高人,林太醫自認如果讓此高人與他相較高下的話,自己已然不是他的對手。“此人不僅精通藥理,更是掌握了食材之間相生相克的道理,下官從未見過世上還有如此高人。”隻是可惜,此人徒有一身本事,卻做出了此等宵小之事,實在有違醫德。
晃眼一年,她的一日三餐如果都是被這個身在暗處的高人編排著,怪不得多次傳召太醫給自己診治卻不得結果。其他的妃嬪在這一年裏相繼有孕,近日也鮮少聽說有宮裏的妃子滑胎的消息,似乎後宮也少了些腥風血雨。蔓兒一直覺得,是老天爺覺得自己的孩子來的還不是時機,讓她和淩君的孩子在這個嗜血的後宮裏麵成長,是一種殘忍。沒想到……
她傷心欲絕地掀掉了桌上的飯菜,怔怔地望著滿地的狼藉,“我還有機會麼?”
林太醫從未見過哪個後妃敢在皇上的眼皮底下掀桌子的,也從未見過皇上如此放任哪個後妃做這樣的事,“稟告娘娘,這個機會,微乎其微。”他如實相告,並未有一絲隱瞞之意,“不過,長期調理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微乎其微?微乎其微!”她哀怨的眼神對上了淩君的眼睛,臉上染著一絲的淒然,“你聽到了麼?他說,這個奴才說,我有孩子的機會,微乎其微!”她開始恨這個後宮,恨這裏的勾心鬥角,為什麼?為什麼連擁有孩子的權利都要被剝奪,都要這麼無聲無息的被剝奪,“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察覺這飯菜的不妥,是我……”眼淚滴滴滑落,落在了她的唇邊,泛著一陣的苦澀,落在了地上,微小的聲響,此時此刻卻像玄鐵墜地的沉重,砸在了淩君的心上。
他是多麼想要一個屬於他和蔓卿的孩子,現在他不求一雙兒女,哪怕隻有一個也好,隻是這,竟然也成了奢望。蔓卿喃喃的自責,字字句句刺痛著他的心,如果他能像當初珍惜蘭貴妃那樣,在延禧宮也私設一個禦膳房給她,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
“記住,今日之事切不可外傳,走漏半點風聲,朕決不輕饒!”他揮了揮手,示意這房中的一幹人等都退了下去。
淩君憐惜地擦掉了蔓卿臉上的淚,卻總也擦不幹,擦了又如同斷線的珍珠從她的眼睛裏落下來。這樣心如死灰的蔓卿,他不曾見過,她這麼多的眼淚,他不曾見過。身為一個帝王,卻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沒辦法好好保護,這一次,居然自己無形中剝奪了她為人母妃的權利,剝奪了自己成為這個孩子父親的權利。
多少次,他和蔓卿說著他們兒女繞膝的以後,“若是第一個懷的是小皇子,我就讓他做皇太子,帶著他騎馬射箭,也給他討一個塞外來的曠世佳人,不過肯定沒有他母妃貌美,但要像他母妃的善良和才情,幫他把整個後宮打點好,咱們的兒子才能夠馳騁疆場創一個太平盛世。若是第一個懷的是小公主,我就好好讓她刁蠻任性的長大,以後給她覓得一個乘龍快婿,一個對她比她父皇還好的男子,遠離這個後宮的紛擾,讓她和那個視她猶若珍寶的男子,一起策馬奔騰在紅塵裏。讓她的同胞兄弟幫她守著這片江山,給她一世的太平。”這些話猶然在耳,自己卻或許再也沒有權利,去擁有這樣的一雙兒女,從前說過的話,恰似一記毒藥,毒的他,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