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3月22日，晴天。默哥哥在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找我，並對我說：“陽妍，我們到樓下走走吧。”
    我本來是要急著在當晚趕完一篇短篇小說的，但默哥哥說要和我去走走，那麼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也會停下來。
    他倚在一顆香樟樹上，頭仰著。我在他旁邊倚樹坐下。那個晚上有很清涼的風吹著，空氣裏有濃鬱的香味，滿天的星星發著鑽石般的晶亮光芒，月亮很大很圓。水銀般的月光裏，我看見操場上那些成雙成對的情侶，希望著也可以被默哥哥牽著手，與他一同沐浴月光。
    幾分鍾後他才說了話，聲音低低的，壓製著心裏的疼痛和悲傷，他說：“陽妍，蘇安愛你，楚童愛你，你可不可以對我放手，讓我可以愛我愛的那個女孩？”
    我本來是非常開心的，可是默哥哥的話卻像細小尖銳的針，那麼多，密密麻麻地插了我滿身。
    我沒有立即回答，密密麻麻的痛使得我幾乎窒息，根本沒有心思考慮其他。我仰頭看默哥哥的臉，但月光沒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到他，我無法看清。我心裏怨恨地想：他終究是說出來了。我早知道有這一天，卻沒想到會是這樣早。
    其實米陽妍不是壞到徹底的女生啊，因為漠然對我特別地關心照顧，像姐姐對親妹妹一般，所以我的心裏是存著感激的，雖不多，卻是從未有過的。我第一次打心底裏喜歡一個女生，因此我才一直沒有做出傷害漠然的事情，我甚至因為霸占著漠然最喜歡的人而在心裏存著小份的歉疚。
    可是如今，默哥哥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告訴我，他想和漠然在一起。這個我最愛的男生，我可以不在乎他喜歡漠然，可我絕不能失去他。沒有了他，我想我沒有了生存下去的意義。
    我想起孫穆男。我是極恨他的，因為他打過我，且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當晚班主任關心地問我怎麼回事時我編了個理由騙他，並不是我害怕孫穆男，而是讓我他以為我怕他，這樣我才好在後來報複他。
    沒爹沒娘的孩子必須學會保護自己。
    一直都知道，縱使是心裏喜歡漠然，終有一天，我還是要恨她的，因為默哥哥真的是很喜歡她，他會想離開我的，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我在水銀般的月光裏微笑，淚水同時流淌下來，然後說：“你不怕嗎？”
    他歎息，輕聲說：“陽妍，我一直都知道蘭若是你推下樓的。你當時隻想逃跑，沒有發現我也在天台。
    我愕然，繼而笑出聲。既然他知道我有如此狠毒的心腸還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既然他知道真相又為何裝作不知，玩弄我麼？
    “那為什麼你裝作不知？”我問他。就算是玩弄，嘲諷，侮辱或什麼我也要知道原因。反正我在他的麵前早沒了自尊，既然我醜陋的一麵早被他看見，那麼在後來，我想我也沒必要再偽裝了。
    “我以為我可以改變你，也因為你需要有人愛你。”
    “那為何現在又要離開？”
    他沉默著，一會兒之後回答：“因為已有人愛你，因為我喜歡漠然，也因為漠然和你一樣，是個無父無母的女生。”
    我很久沒有說話。鈴聲響起，我們都仿若沒有聽見。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漠然會在知道我的身世時哭得那樣悲痛欲絕，也終於明白為何她會在後來更加關心我，照顧我。
    原來，她也是孤兒。可是為什麼，我們有著不同的命運？
    我好容易才止住淚。望著空蕩蕩的操場思緒如麻。因為這樣我就要放棄我深愛的人麼？同樣是無父無母的孩子，她獲得的愛比我多得多，我該讓麼？我該把我僅有的一個愛我的關心我的人讓給她麼？
    ，看著已經走出幾步遠的穆哥哥，我聽見自己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你希望她成為第二個蘭若麼？””我想：“既然我醜陋的一麵早被他看見，那麼我便沒有必要在他麵前努力地偽裝成美好的女生了。
    原諒我，漠然，每個人都有自私的時候。我太愛默哥哥，他是我的幸福，我無法因為你的身世而憐憫你。你應該和我一樣去追求你的幸福，哪怕用盡手段。孤兒們就應該這樣保護自己。
    默哥哥停了一會兒，沒說什麼就走了，月光裏他一身白衣映出清冷的光，背影落寞憂傷。
    我想我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