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氣,如龍潛淵 第1章夢斷簫台,十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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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三年,乾清宮。
空氣裏彌漫著氤氳的水汽,寢殿的窗戶是大開的,從這裏可以看見外麵漆黑的天幕間雜著明亮刺目的閃電,然後轟隆的雷聲仿佛要震動天地般從天穹傳來。窗邊種著的梧桐樹也在風雨裏裸露了枝椏,橫穿入天,顯出幾抹淒厲,伴著號嘯而過的狂風亂顫不止,整間宮室裏隻點了一盞燈,構成了一種危險詭異的氣氛。
驟然又是一道閃電打過,剛剛還空無一人的窗邊站了一個人,穿著雪白的衣衫,一頭如墨發絲隻用一根白色頭繩綁著,整個人站著風雨的邊上,衣衫袍袖在風裏翻飛,身形修長,體態勻稱,隻是背影就瀟灑優雅,看上去清俊難言,隱隱帶著信步閑庭的味道。
然後,他轉過身來,眉尖上挑幾飛雲鬢,鼻高小挺,唇薄削而色淡,秀氣清俊的輪廓,一雙流光鳳目初看似笑非笑婉轉若水,實則幽深冰寒暗流湧動。他靜時仿若一副安靜的江南水墨清雅非常,周身都似發著溫潤柔和的光芒;開口時若江海蘊著力量,聲音晴朗明澈泛著魔力,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俯首稱臣。
“既然來了,為何還不出來?”他看著角落的陰影處,話語裏微含笑意。
原本無人的陰影裏走出一個人,若是乾清宮的太監總管梁九功在,或許就會認得這就是上次出現在乾清宮的黑衣刺客。此時他還是穿著黑衣,蒙著麵,一雙寒星似的眸子亮的發寒,就像一隻花豹鎖定了獵物般,視線如有實質緊緊纏在麵前鎮定自若笑意盎然的白衣青年身上。
又是一道閃電打過,驚雷滾滾響徹天地,在消散的餘音裏,黑衣人開口了,聲音淡漠自製,有著少年人的清朗卻冰淩淩劃過人心;“愛新覺羅•;玄燁。”
白衣人,也就是康熙帝聽得他的聲音,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了然了什麼卻又不說破,往前走了一步,眉目間含著的笑意消失殆盡,一雙鳳目飽含冰霜,散發著帝王強勢的威壓:“愛新覺羅•;玄燁?嗬,這也是你能叫的,愛新覺羅•;景心。”
少年人反射性抖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愛新覺羅•;景心?那是誰?他不是早就在十年前死掉了嗎?”
玄燁低低笑了一下,看著目光冷銳的少年說道;“是啊,早死了。我還在想什麼呢?”最後一句像是自言自語,教人聽不清楚。
景心隻聽了前一句,神情怔愣了一瞬,眼裏含的冰冷愈深,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進皮肉裏,風中飄蕩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靠著這絲血腥味,景心定了定心神,看著麵前站在燈火明處的白衣青年嘴角含著八分微笑,二分諷刺,鳳目微垂似是沉思,然後緩緩抬起頭來,下顎光影形成立體的美感,身後伸展出無數黑暗。
他怡怡然走到景心麵前,語氣不容拒絕:“告訴我,你現在是誰?”
景心一方麵恨極玄燁這副天上地下誰也不放在眼裏的狂妄,一方麵卻也愛極了他無法言語的冷靜從容。
景心向隔著三步的玄燁走去,直到彼此氣息相聞近到玄燁皺眉方才止步,他兩身高相仿,不再需要像以前那般隻能抬頭才看得到玄燁在燈光下泛著蜜糖似地琥珀色眼睛,一瞬間有些魔怔,眼神恍惚了下,但又很快清醒過來:“你想知道?”
“是要知道。”玄燁糾正道,習慣性居高臨下的口吻還有眼神。
但是他忘了,站在他麵前的是景心,愛新覺羅•;景心。
愛新覺羅•;景心十年前就無視了玄燁的帝王威嚴,嬉笑怒罵皆由本心,十年後的今天就更不可能吃這一套,隻是橫著眉毛,冷對著玄燁多年來浸淫皇權的威儀。
兩人彼此對看,目光膠著暗中較勁,一種氣勢蓄勢待發。窗外風雨聲更大,吹進來一陣狂猛大風,將僅有的那點燭火也熄滅了。借著明亮閃過的電光,突然玄燁袍袖下右手結成劍指直取景心胸口,左手也攻其不備擊向景心拿在手裏的利劍。
景心向後急退,利劍突然撥出,在漆黑的夜裏劃出美麗的弧度,美麗的劍歌。劍身驟然發難,反手刺向玄燁肩骨,下盤也是短兵相接,你來我往。
空中乍遇乍離,景心一招直劃破了玄燁衣袖,但自身的蒙麵黑布也被玄燁指力震碎,化成碎片被風一吹輕似落葉,看得人膽戰心驚,不由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劍法變招迎向回身結指運氣的玄燁,血肉的纖長白指點在冰涼的劍身,雙方互不相讓,內力通過這一點互相征伐。漸漸景心本就蒼白的臉上現出細密的汗珠,順著尖俏的下巴滑落,淡色的嘴唇對比下竟陡然豔麗了幾分。
玄燁皺了皺眉,沉聲開口;“你比不過我,現在認輸投降,我興許還會給你條活路。等一下•;•;•;•;•;•;”
正說著話,玄燁的氣力卻好像突然反噬,不僅功力盡散,還被景心的內力震傷。身體軟倒,嘴角流出一條血絲,在下墜之時落入了一個稍嫌冰冷的懷抱。
“你•;•;•;•;•;•;”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滑落下來,伸開手在電光下竟是鮮血,落在白色的緞子上好像鮮豔的梅花。玄燁看了半響,複又抬起頭看著身邊沉默抱著自己的豔麗臉孔,電光閃過,在他眼中猙獰地成了一張惡鬼的臉孔。
他怔怔說道:“真是報應。”便昏死過去,沒有看到少年一瞬間僵硬的身體和顫抖的嘴唇。
景心慢慢收攏了環著的胳臂,溫暖的體溫正在懷裏,熨帖的讓長期冰冷的身體變得暖和。“那個天之驕子君臨天下的人如此柔順乖巧的躺在我的懷裏”,這樣的想法讓景心渾身的血液都好像沸騰起來,胳膊無意識地加重了力氣緊緊抱住懷中的人,臉孔也埋進了頸項。冰冷的鼻尖觸到細膩溫熱的肌理,本能醒神的清冷華貴的梔子花香此時仿佛麝香,讓景心神智恍惚起來,豔麗的臉孔顯出某種難以言喻的妖豔感,緩緩逼近昏厥中的人,在姣好的紅唇觸到清冷柔軟的唇瓣時,含混壓抑的呢喃聲響起。
“玄燁•;•;•;•;•;•;哥哥•;•;•;•;•;•;”
像一頭急於吞噬的野獸,縫隙完全消失,完全的挑逗和占有。十年的時間,十年的分離,你是否想念我?
想要,想要愛。
咬噬著柔軟的唇瓣,口中的每一寸都深深地觸碰,感受著血腥味的蔓延。苦澀,甘甜,都不是。
隻是想要。
想要愛。
想要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