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無言以對。
     若繁撇開視線，不看身邊的人。
     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她的認知裏，老師和學生是不能這樣一起閑聊的。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她跟老師們都聊不起來。
     不，不隻是跟老師，跟其他人一樣，談不上話。
     默默行了一路，到了家門口的時候，尹原照例停下車來，讓若繁先走，卻又有些莫名其妙般地感慨了一句：“你的話真的是很少啊！”
     若繁一愣，說了句老師晚安，就騎著車子進了黑漆漆的胡同裏。
     身後的那一點光亮似乎停了一會兒才走。
     她躺在床上，實在是不知道他最後的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原本話就少，嫌她話少大可以走開啊，她又沒求著他跟自己一路走過來。
     心裏憤憤不平著，但是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而且，還有一點溫暖。
     從來沒有人，會陪著她走這一段路，沒有人會跟她聊天，就想跟平常人那樣聊天。可是，她明明也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看著鏡子，想起來董貞說過她很漂亮，她不知道她這句話是從何而來，但是現在看著鏡子裏麵的這樣臉，以平常人的審美觀而言，她算不上漂亮，頂多算是清秀幹淨，皮膚白皙罷了。
     這樣一個普通人，為什麼會沒有人願意跟她聊天呢？
     而且把她看做洪水猛獸一般地躲著。
     “可不得躲著嗎？”蔣濤咬著烤香腸的竹棍，看著那張麵無表情、卻又能隱隱看出鬱悶的小臉，笑。
     若繁抬頭看他，瞳孔的顏色是淺淡的琥珀色，清澈見底。裏麵印出了一個小小的蔣濤。
     他們現在算得上是能說得上話的人了。蔣濤這個人就是玩世不恭一些，不太聽話一些，其實人還是很不錯的。最起碼教他學英語還挺配合的。
     蔣濤看著那樣一雙眼睛，突然覺得有點心跳加速，笑了笑：“你看你，是城裏人，學習好，模樣也挺好，老師都很喜歡你，能不讓人妒忌嗎？換做你是別人，別人是你，你會感覺怎麼樣？”
     若繁低下頭，還真的開始認真想起來了，最後得出結論——的確是會有一點嫉妒的。但是用得著做到這種地步嗎？
     蔣濤看著她的神情，突然歎了口氣，“你這個人，初時看著麵無表情，很容易給人一種不好親近之感，而且又總是不說話，別人看著你本就小心翼翼，生怕你說他們笨，再看到你這樣冷硬的臉色，自然不敢上前來跟你說話了。跟你熟悉的人自然是知道你隻是不善言辭罷了，但是不知道的呢？所以說啊，見人就要給人家一個笑臉看，起碼表麵上好相處一些。”
     若繁皺眉：“好複雜。”
     蔣濤拿出練習冊：“與人交往是最複雜的，你這樣的，小心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嗯，冷著臉也好，起碼這樣沒有人會敢欺負你······昨天講到哪裏了？”
     “哦，該將定語從句了······”若繁伸手，指著練習冊上麵的題，跟蔣濤講著。
     蔣濤看著她認真的側臉，覺得這人真是有趣。
     麵上看著冷冷清清的，其實接觸一兩次之後就知道這個女孩子單純得很，一點心機都沒有，全部都放在學習上。他之前那麼說她，現在人家還不是在認真地跟他講題？這麼不懂人情世故，說不定真的會被人賣掉。
     “······懂了沒？”若繁看著他呆呆的樣子，推了推他。
     “嗯？”蔣濤回過神來，看著自己肩頭那隻白皙的手，懶懶地點了點頭，“差不多了，我自己再看看吧。”
     “不懂就來問我。”若繁也不再問，拿出化學書開始做題。
     小小白白的手，胖乎乎的，倒是跟她有些瘦的身材不搭，不過看著就知道一定很軟，不知道摸起來是不是有想著的那麼軟。
     蔣濤漫不經心地做著題，又看了看拿著筆的手，嗯，比他的手短了一截，看起來真的很小。
    
     若繁抱著一大堆英語試卷從辦公室裏走出來。
     沒戴眼鏡，有些看不清腳下的台階。她小心翼翼地邁出了一步，下麵突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夏若繁。”
     “？”眯著眼睛看過去，原來是主任，“曹老師。”
     曹老師走上來，看著她手中的卷子，“這麼多？”
     若繁也是無奈：“沒辦法，老師生病了，其他班的老師也是忙不過來，隻能做卷子了。”
     這幾天做卷子都快做吐了。以若繁的速度，一節課一套卷子除去聽力的話，能夠做完，但是其他人不一樣，現在班裏已經有很多人在抱怨了。本來嘛，做卷子就很煩人，而且做完之後也隻是發下來答案自己對，不懂的也沒地方去問。整天做，很累人的。
     曹老師皺皺眉：“這也是沒辦法，我問過了，其他班的老師跟你們的課都有衝突，這······要不你就給他們講講吧。”
     若繁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哦。”
     曹老師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你的英語在全年級裏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你給他們講講，要是再不懂的話，就去辦公室問別的老師。”
     “······哦。”
     若繁苦著臉抱著一大堆試卷進了教室。原本安靜的學生，一看到她手裏的那一厚疊試卷，立刻炸開了鍋：“怎麼又發卷子？”
     “我昨天的都沒做完！”
     “那麼多卷子，搞什麼？！”
     若繁深思一口氣，走到講台上，看著下麵的同學，想了想說：“今天不發卷子。上星期發的卷子做完了嗎？”
     學生們麵麵相覷，都點了點頭。
     若繁說：“我算了一下，再慢的速度這都四天了也該做完了，上星期發了三套試卷，你們找出來，看看有什麼不會的，我給你們講。”
     然後坐下來，拿著卷子塞進了桌子裏麵，又拿出上星期的三套卷子走到講台上，“找出來了嗎？”
     “找到了。”
     “等會兒，再等會兒。”
     “第五題······”
     “等會兒。”若繁對問題的人說，看著都差不多了，又開口說，“你們好好看看，錯的那些題是真的不會還是馬虎大意了，把真正不會的題說出來。”
     下麵又是一陣討論聲，過了一會兒等聲音漸漸平息下來，若繁問：“現在應該差不多了。”
     “第五題。”
     “嗯，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你那個時候聽我的，現在就不會落到這步田地了。這個是虛擬語氣，前麵的是與過去事實相反，就是過去沒聽，後麵半句是與現在事實相反，就是落到了這步田地。你照著往裏套就行了。錯綜複雜虛擬語氣就是要分清時態，一定要弄清楚是什麼時候說的，不然很容易弄錯。”
     “哦。”下麵一片恍然大悟的聲音。
     “第十題。”
     “這個是非限製性定語從句，隻能用which，不能用that。”
     ······
     四十五分鍾過去了，若繁咽了口口水，覺得自己的嗓子都冒煙了，“你們要是覺得這樣的方法好的話，那我就給你們講，要是不喜歡，那就把不會的告訴我，我去問老師，看看那個老師有空，讓他過來給我們講。”
     後麵傳來了懶洋洋的聲音：“就你給我們講好了。”
     “是啊。”
     “對對，若繁講得很好。”
     若繁點頭：“那好。但是我也有不會的或者是講錯的地方，你們一定提醒我。”
     眾人都點頭。
     若繁看了看沒什麼事了，就回到自己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