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江湖篇  第三章 再見諶琉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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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肖遙出聲問道,雲日暮白皙纖細的手輕撫上他身上的傷痕,眼中似乎帶著悲痛,怔怔的看著他胸前的繃帶。他不喜歡這樣,他知道此時此刻的這個人,雖然坐在他身邊,但是他的心神卻早已遊移到了別處。
    讓他抓不住,得不到。卻隻能無能為力的看著。
    “啊,沒什麼,沒什麼。”雲日暮慌亂的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的臉頰有些濕潤的痕跡,剛想伸手去擦拭,卻落入一雙寬厚的大掌中,帶著灼熱的感覺,讓他感到心煩意亂。
    這個男人,又是這樣的看著他。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他隻是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但卻不敢看這個男人的眼,他害怕深究裏麵的東西,他的直覺告訴他,他麵前的男人是個很危險的人。
    肖遙直起身,伸出空著的另一隻手,撫上雲日暮的臉頰,拭掉他臉上帶著冷意的殘留的淚水,捂在手心中的手掌半晌都還是冰冷的。他才知道眼前的人,身體到底有多差。
    雲日暮僵硬著,任由他拭去他臉上的淚水,卻意外的看到男人即將放大的臉呈現在他麵前,他心中一驚,連忙推開男人。
    “肖遙,你可看清楚,我是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長得很醜的男人。”雲日暮咬著牙道,他倒是沒有想過如今的這番樣子還能吸引的了誰的目光,即使是司封絕,他也不敢讓他看到自己的模樣,即使他並不愛他,卻還是希望能在他心中留下一個美好的形象,即使隻有一張絕豔的臉。
    他想到這裏,卻突然嗤笑一聲:大概他隻會覺得這世上隻有白莫顏才是最好看的吧。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父親的容貌無人能媲美,卻還是忍不住癡癡的這樣想著。
    “又在想什麼?”看到雲日暮出神的樣子,肖遙忍不住的再次出聲,眼前的男人太容易出神了,如果沒有時時刻刻抓住他的注意力,下一刻他就會旁若無人的想些其他的事。
    “肖遙,你管的太多了。”雲日暮微微有些惱怒的回答道,他不知道當初答應肖遙讓他留在這裏到底是對是錯,隻是,他似乎也太纏人了。
    雲日暮隻丟下這一句,就轉身走到書桌邊,這竹屋雖小,卻還是五髒俱全。他拿起書架上的瓷瓶,各種各樣的都倒出來一些,然後放進口中,一口氣全吞了下去。
    “身體這麼差嗎?每天吃這麼多的藥。”肖遙不知何時又走到雲日暮的身邊,剛準備拿起書架上的瓶子看個究竟,卻被雲日暮攔了下來,他隻是冷冷的說:“若是還想在這兒待下去,最好別管閑事。”
    他每天都要吃著許多的藥,雖然大多數是用來調理的,但是他卻不可否認,若是沒了這些,隻怕他難以活過這五年的時光。想到這裏,他的思緒又漸漸遠去,卻是一直盯著外麵的一個方向。
    “一直看著淵羨皇宮的方向做什麼?若真有什麼相見的人,去見就是了。”肖遙又問道,他不止一次的看到雲日暮呆呆的注視著那個方向,然後痛哭流涕。
    雲日暮卻是一怔,仿佛心事被別人看穿一般,直接越過肖遙,走了出去。他不可否認,他的舉動,就像是記憶裏的父親一般,老是注視著那個方向。
    肖遙在床上躺了兩天,皮肉傷早已好得差不多,隻是這內傷,還沒有半點動靜,他每日看著那個與眾不同的男子,帶著小心翼翼的表情為他換藥,他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覺,明明以前,這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卻不知道珍惜,任由最重視的人,離開了自己。
    果然,難道人隻有在失去之後,才知道得到時的珍貴嗎?那麼,他絕不會再失去第二次。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經骨,他早已可以下床,卻一直賴在床上,就是想要看到雲日暮那緊張的表情,在他心裏不知重複回味了多少遍。
    聽得外麵隱隱約約傳來的笛聲,他仿佛陷入了一個幽深遙遠的回憶,記憶中,有個人也是這樣孤單的吹著簫,卻不自知。他慢慢走到門邊,像是著了魔一般。推開窄小的竹門。
    沒有想到映入眼中的竟是這樣令人心魂激蕩的景象。
    白發的男子微微合上黑眸,輕輕的吹奏著放在唇邊的竹笛,一隻白虎慵懶的臥在他身邊,討好的磨著他的腳邊。一陣微風吹過,在這青山綠水之中,男子似乎就要乘風而去,沒有絲毫眷戀,仿佛這世間在沒有一個人是值得他付出真心,掛在心間的。
    肖遙心中一痛,他衝上前去兩步,想要將這個孤獨脆弱的男子,抱在懷中,害怕他被風吹走。可隻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將眼前這個脆弱的男子擁在懷中。他不是他心中惦念著的人。
    想到這裏,他隱約覺得心中一陣疼痛,握緊了蒼白的指節,悄悄掐緊手掌。那動聽的笛聲,卻停了下來。
    “怎麼出來了?”雲日暮聽到動靜,放下唇邊的笛子,看著站在門邊的高大男人道。他走前兩步,身邊的白虎也收起懶洋洋的姿態,一副進入警戒的樣子,對著肖遙低吼幾聲。
    “小白。”雲日暮躬身,輕撫了兩下他的毛發,讓他安靜下來,知道白虎是在保護他,他會心的對白虎展開一個笑顏。白虎也撒嬌似的在雲日暮手中磨蹭著。
    看著這一人一虎的互動,肖遙卻隻覺的礙眼,明明他曾經有無數次這樣的機會將這個男子擁在懷中,再也不放開他,但卻是他自己親手放過了這樣的機會。想起他們曾經還算得上美好的場景,肖遙對著白虎擺出一個驕傲挑釁的樣子,宣告雲日暮的所有權。
    白虎卻正在雲日暮手中舒服著,哪裏還理會肖遙的挑釁,看也不看他一眼。
    見雲日暮根本就不把重心放在他身上,肖遙故伎重演,弓著身子,捂著傷口,慘叫道:“好疼呀。”他拿眼悄悄看雲日暮。
    果不其然,聽到肖遙的聲音,雲日暮連忙起身,趕到肖遙身邊,問道:“怎麼樣,傷口又疼了嗎?”他本來並不喜歡與外人接觸,但是肖遙卻是自己用醫術醫治的第一位病人,再加上這幾日照顧肖遙下來,也和他講上幾句話,漸漸的這人亦在他心中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位置。
    誰知,肖遙卻突然抓住他的手,道:“怎麼會,隻要雲大大夫來給我瞧瞧,這傷口就一點也不疼了。”他說的話油嘴滑舌,沒有一點第一次見到時的戒備。卻更像是一個紈絝子弟的模樣。
    雲日暮掙脫出被握住的手,“既然你傷口也好的差不多了,也該走了。”他轉過身,不麵對肖遙,但聲音中卻帶著些眷戀的味道。
    若是以前,肖遙定然是甩袖就走,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這樣伏低做小過,但是這時他想盡辦法要留在這裏,怎麼可能是說走就走。
    他剛準備找些理由,讓雲日暮繼續留他在這兒,卻聽到隱約傳來一陣簫聲,他雖然內力受損,但是耳力卻沒有問題,剛想問雲日暮這裏如此偏僻怎麼還會有簫聲,卻見雲日暮整個人仿佛帶上了另一種神采一般。連忙拿出掛在腰間的笛子,伴著簫聲吹奏起來。
    白虎聽到簫聲,亦躥了出去,不一時,它就沿著原路返回,身上卻騎了一個年輕的男子。他一襲淡雅的青衫,似乎要融入這淡然的天地間一般,一頭黑發微微卷曲,束成一個簡單的髻,披散在身後,他眉眼低垂,卻帶著極濃極深的感情,吹奏著倚在唇邊的竹簫。他極不引人注目,卻又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與眾不同一般。恍若仙子下凡一般。
    雲日暮亦吹奏著竹笛,漸離漸遠的走到諶琉璘身邊,兩人站在一處,靜默的吹奏完一曲笛簫合奏。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諶琉璘跳下虎背,低身撫弄了白虎一番,才讓它漸漸遠去。然後靜靜的打量雲日暮一番,才緊緊地擁住他淡薄的身軀,靠在他肩上道:“好久不見,小暮兒可還好。”然後他越過雲日暮的肩,看到站在門邊帶著陰冷眸子看著他的男子。
    諶琉璘微微一笑,看到雲日暮過的還算不錯的模樣,才執起他的手,走到門邊,帶著玩笑的語氣,說道:“小暮兒不打算介紹一下嗎?”
    “琉璘,不準再叫小暮兒。”雲日暮帶著恬嗔,隻有這個時候,他才像是一個二十歲的少年,大概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
    他原以為,當年那個一直回憶著,悲傷著,用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惦念著白莫顏的男子,才是他所認識的諶琉璘,卻沒想到,他被諶琉璘救出來。在諶琉璘要求將他帶回大月的時候,他卻主動的要回到這裏,這個他生長的地方,這裏有他最天真無暇的記憶。
    他才知道原來諶琉璘不僅僅是一個深情的男子,他所有的愛戀都給了一個人,但是即使得不到,他亦愛著他,所以他生活的很開心,已很滿足,用他的話來說,“這一輩子能愛上一個人,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別無所求。”所以他才能這麼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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