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流轉，眼光在司封絕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直直的盯著雲日暮，他看得出來雲日暮受到了怎樣的傷害，“我能讓他醒過來。”他對司焱說。
    “要求？”司焱知道這世上沒有不要代價的事，雖然他不知道諶琉璘對白莫顏的心思，但是他看雲日暮的眼光卻讓他隱約覺得似曾相識。那本就是他當初看著雲日暮的眼光呀。
    諶琉璘揮了揮身上的水汽：“我沒有任何要求，隻是想看看他原本的樣子。”他指的是雲日暮恢複神采時的樣子。
    司焱嘴角扯出個微笑，卻讓人覺得危險，“他早就沒了原本的樣子了。”的確，他幾乎被侵蝕殆盡，原本的樣子，那仿佛是塵封在角落裏，布滿了灰塵的時光，那曾經明明白白的表示這害怕的樣子，那曾經還傻乎乎的幻想著總有一日能夠在出宮的樣子，那曾經睡在他身邊不自覺的誘惑著他的樣子，都在這冰冷的宮殿中，消失殆盡。
    難怪白莫顏當初怎麼也不願住在未央宮中呀，那裏不管怎樣，即使住了再多的人，也始終是冷冷淒淒的，沒有半點人氣。
    他雖不明白諶琉璘為何對雲日暮這般上心，若是說他貪戀上雲日暮的美貌，可這片大陸上誰不知道，諶琉璘年輕繼位，卻是一位後宮都沒有，他不娶妃立後，卻終日對著一座玉像發呆，但誰也不知那座玉像到底雕的是何人，隻因為他從不讓別人看見。這樣的傳說，早在五大國之間成了奇談。更有無數佳人因為這件事而碎了芳心。
    諶琉璘本身樣貌就是一等一的，雖沒有司家男子這般俊美偉岸，但亦是別有一番風情。也難怪這些女子會傷心了。更何況大月的男子向來都是異常癡情的，他倒是並不擔心諶琉璘會出現和厲寒雲一樣的狀況。
    他抱起雲日暮，向主艙裏走去，祥喜忙向諶琉璘請示，跟隨著他，進了主艙。雖說最擅長造船的五大國中當屬臨澤，但仍看得出，這船是花了大心思製造的，每一分每一處都透著精妙。但此刻卻沒有人又心思去觀賞。
    諶琉璘走到床邊，看雲日暮雙眸直視的看著眼前，一動不動。“我不想讓任何人打擾。”言下之意竟連司焱也要避之門外。
    司焱幾乎連片刻也沒有猶豫，帶著所有人離開，他到不擔心諶琉璘有什麼奇怪的舉動，讓他真正在意的是諶琉璘的態度，明明他並不認識雲日暮，卻為什麼想要無條件的幫他。
    坐在床邊，他從懷中拿出隨身帶著的簫，沒有人知道，這支簫，是當年五國會談之時，白莫顏掉下的，而他時時刻刻都注視著他，自然這支簫亦被他拾了去，雖然後來知道他在四處尋找，但終究因為私心而沒有還回去。如今那人已逝，倒不如讓這簫陪他一輩子也是好的。
    他細細的看了雲日暮一會兒，捏開他的唇，塞進一顆帶著芳香的藥丸，見他咽了下去，便把簫放在唇邊吹了起來，那表情，仿佛對著自己深愛而不得的心上人一般，連那首曲子也不得半分歡快，聽得人幾乎肝腸寸斷，但雲日暮卻偏偏醒了過來。
    那紫眸中流著的淚滑到鬢角，淹沒在紫發之中，他顫了顫眉梢，才抖落滿眼的悲傷，就看見一個出塵般的人，坐在他的床邊，吹奏著最深情的曲調。他沒有出聲打擾，怕那會是一種褻瀆，驚擾了那人哀傷的夢境。
    諶琉璘卻感覺到雲日暮的氣息，停下簫聲，他看見那雙清醒的紫眸，帶著迷蒙的目光注視著他，他微微一笑，伸手撫上那雙意味著不詳的眸子，“隻有這雙眸子不是他。”那聲音輕的讓人幾乎聽不到。
    但卻依舊碎了雲日暮的夢，他知道這張容貌最想誰，但看眼前男子如此年輕，他又怎會認識白莫顏。隻是一瞬之間，他帶著最迷人的微笑，伸手握住諶琉璘流連在他眉目之間的素指，用醉人的笑意道：“可惜，我不是他。”不可能是，不會是，永遠都不能是他。
    那眸中帶著的明顯的憎恨，甚至是偏狂，全部映入他的眼中，沒有半點遺漏，他並不生氣，甚至可以說是不在意的，他隻是反握住雲日暮的手指，那微笑中明顯的善意和悲傷，讓雲日暮移不開眼，“我知道你不是他，也隻有這雙眸子讓我知道你到底和他不同，也在沒有一個人能代替他。”他的語氣中沒有曾經司焱的滿口鄙視，更沒有司封絕的決然向往，他仿佛隻是在跟一個老朋友敘述一件極平常的事，這讓雲日暮驚訝，他到底是愛白莫顏太深，還是根本就不愛他。
    “你……”他料得諶琉璘的身份必定不一般，否則司焱怎麼可能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和一個這樣不同尋常的陌生人。
    “我是諶琉璘。”他輕聲道，卻是充滿著笑意，仿佛那一瞬的悲傷從未出現在他身上，卻是看的雲日暮內心疼痛，為了一個今天才見著第一麵的人。佛曰：生老病死，恨別離，愛憎恨，求不得。
    此時他甚至不知道這個男子的真實身份還有他與白莫顏的一切，但彼時他才明白，這世間真有一種情愛讓人求之不得，卻終生難忘，癡纏一生。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已沒有人深究，司焱在下一刻就破門而入，他在外麵聽到諶琉璘簫聲停了好一會兒，他才進來，看到兩人這般對望，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這天下間，隻恐怕他是繼白莫顏之後最能挑起爭奪的所在了。
    隻可惜，他已心有所念。淵羨短短百年，卻出現這樣兩人真不知是福是禍，隻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