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絲曙光驅散了黑暗，清澈的天空浮著幾朵白雲，在朝陽的照射下鍍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暈。雨過天晴後的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泥土氣息，嘀囀的鳥鳴聲從樹林的一端傳到另外的一端，微風掃過，枝葉婆娑，仿佛是情人之間最濃情的私語。
    林間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穿著一身褐色的麻布衣，肩上背著一個用藤條編製成的簍子，右手握著一根木棍，左手攥著幾顆石子，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前麵的草叢，六月的雨季正是采摘蘑菇的好時機，此刻，他卻仰起頭，滴溜溜的眼珠不停地在林間搜尋著。
    仿佛怕驚動什麼，男孩蹲下身，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木棍和石子，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巧的彈弓，左手拾起一顆石子放置在捆縛於木枝頭的牛筋上，然後用力向後拉扯，臉上已經微微泛紅，男孩抿著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樹林的某處，左手忽地放開，石子如箭般飛了出去。
    在叢林中彈了幾下就不見蹤影，停在枝頭的麻雀受到石子的驚嚇，嘰嘰喳喳地四處逃散。
    男孩懊惱地向後一坐，咬了咬嘴唇，撿起木條隨意地掃過一片草叢，以發泄他心中的不滿。
    抬頭仰望著前方的萬仞千壁，交錯的蔓藤彎彎曲曲的沿著陡壁向上攀爬，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蔓藤的經脈猶如大樹般粗壯，不知什麼時候起，每次來到這，他就幻想著這峭壁的上麵究竟是什麼樣子。
    “噗噗拉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隻見一個黑影從樹枝的深處正往下落，男孩一看，臉上露出喜色，難道是鳥窩？不多想，從地上跳起來就往那顆樹奔去。
    站在樹下，他仰望著頭，看著還在不停往下掉的黑影，漸漸地看清了那是一隻竹籃，雖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但眼眸卻緊緊盯著它，生怕一個不小心竹籃又被樹枝掛住。
    男孩本想雙手去接住那竹籃，但那竹籃比往常的還要略大，想想還是算了，於是往後退了幾步，眼睜睜地看著竹籃砸在地上，晃了晃就穩了下來，掩蓋在上麵的絲帛因為一夜的雨水，顯得有些濕濕噠噠。
    他從小生長在這個幽深的峽穀之內，從未見過這麼好的布料，眼睛越發亮了亮，急忙蹦過去，伸手就抓起了那塊絲帛。
    絲帛下一個嬰兒的身體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宛如石頭般堅硬地躺在那，嘴唇泛起了一層青紫。
    男孩的嗓子像被什麼東西卡住，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那是一個死嬰！
    這個念頭剛鑽進他的腦海，他猛地扔掉手中的絲帛，轉身使出吃奶的力氣撒腿就跑，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好像下一秒就會從口中蹦出，全身止不住地顫栗，無盡的恐懼讓這個小男孩瘋狂地飛奔著。
    直到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消失殆盡，他才挨著樹幹緩緩坐了下來，大口地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抬起手擦了擦滿頭的汗水，心跳漸漸緩了下來，腦海回想著那具死嬰，說實話那具嬰兒給他的第一印象是漂亮，要不是他/她一動不動加上那青紫的嘴唇，說不定他都想去摸摸。
    還是回家叫爹爹來，可是，萬一回來後不見了怎麼辦？
    經過幾番左思右想，男孩咬了咬牙，終究轉身又跑了回去。
    當竹籃重新出現在他的眼前時，男孩不由得鬆了口氣，緩了緩才慢慢向前走，心又開始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男孩的額頭沁出密密的汗珠。
    一束陽光穿過枝葉輕輕地灑在了嬰兒的身上，淡淡柔柔，增添了一絲生的氣息，仿佛嬰兒隻是睡著了一般。
    有些可惜地望著這一幕，男孩喃喃自語道，“這麼可愛的娃娃，你的父母怎麼舍得將你拋棄在荒郊野外呢，如果我能早些找到你，那我一定把你帶回家去，做我的弟弟，額，或者妹妹。”
    正為嬰兒是男是女困擾著的男孩，驀地看見嬰兒的手在動。
    難道是他眼花？還是。。。？
    男孩一想到是妖魔鬼怪之類，嚇得身體又縮了回去，可是大白天的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又不是晚上，除非，除非那嬰兒還活著！
    想到這，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
    果真，那隻小小的手掌動了，真的又動了。
    男孩不再多想，伸手就握住那隻小手，好冷，不過還是軟軟的，看著那泛紫的嘴唇，他提起竹籃就往回家的路上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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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陽光溫暖和煦，一座用茅草搭建的房屋，升起了嫋嫋炊煙，時不時地傳來“咯咯咯”的雞鳴聲，增添了一絲平靜與安詳。
    “娘，娘，快來幫幫我。”
    正在院子裏洗菜的婦女聽到兒子帶著哭喊的聲音，急忙丟下野菜往院外跑去。
    提著籃子的男孩一邊往家趕，一邊掀開絲帛，看看籃子裏的狀況，生怕睡在裏麵的嬰兒就這樣死去，男孩畢竟才有六歲，嬰兒的重量對他來再說還是很吃力，沒走多遠就大汗淋漓，然而，他卻咬著牙硬是提回了家，見到母親的那一刻，淚水洶湧而出。
    看著兒子哭得淚眼婆娑，婦女上前擦了擦兒子臉上的淚水，心疼道，“寶兒，怎麼了，你去哪弄了一個籃子回來。”
    寶兒哭噎著將絲帛拿開，“娘，你快救救他/她，籃子是從樹上掉下來的，他/她快要死了，”話音剛落，寶兒就放聲大哭起來。
    婦女二話不說，將嬰兒抱入懷中，眼看就剩一口氣在那吊著，她反而冷靜下來，有條不絮的將那潮濕的衣服從嬰兒身上脫去，拉過棉被嚴實的將其裹住，然後起身去了廚房，一會兒的功夫，雙手端著一個裝滿熱水的木盆放在屋裏，手裏拿著一個藥瓶。
    拔開瓶塞，迅速地往水中倒了少許白色的粉末，接著將那嬰兒抱入水中。
    一陣溫暖的氣息穿過嬰兒的五髒六腑，迷迷糊糊的魂舞此刻不知自己究竟是一縷幽魂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自從遇到這男嬰，自己像被捆住了般，牢牢地跟在他的身邊。他還記得哪個叫翠萍的女人對男嬰無微不至的嗬護，落涯後，甚至用自己的身體緊緊地護住了竹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竹籃安置在樹梢上，而她自己的身體早已被樹尖刺得千穿百孔，一絲羨慕縈繞在他的心頭，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了殺人的衝動，是那些人逼死了她。
    魂舞就那樣看著雨水將翠萍的血洗刷地幹幹淨淨，不知怎地，魂魄突然地被拉進了一個黝黑的地方，陰冷又潮濕，到後來，連他都暈了過去，隻是朦朧間聽到了孩童的聲音，想必就是這個寶兒了。
    寶兒蹲在木盆旁，靜靜地看著母親給這個羸弱的嬰兒衝洗，終於忍不住地問道，“娘，他沒事吧？”
    “等緩過這一陣就沒事了。”婦人不停地搓揉著嬰兒的身體，幾縷發梢落了下來。
    “那，那他能做我的弟弟麼？”
    看著兒子期翼的眼神，笑道，“這得問你爹。”
    “什麼事要問我？”渾厚的聲音帶著笑意從母子兩身後傳來。
    寶兒眼睛一亮，站起來就撲了過去，“爹，今早我在樹林裏撿了個弟弟，我們把他留下來好不好，求你了。”
    男人一把抱起兒子，捏了捏他的小臉，“寶兒既然這麼想要這個弟弟，那我們就把他留下來。”
    寶兒大聲歡呼起來，“爹爹真好，”說完就在男人的臉上啵了一口。
    寶兒的娘親也停下了手，轉頭溫柔地看著這對父子兩。
    雖然這嬰兒來曆不明，不管什麼原因被扔進了這個峽穀，想必在那些人的眼裏世上早已不存在這條生命，世間有多少的生命轉瞬就蕩然無存，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不能挽回，夫妻兩相視一望，默然地接受了男嬰。
    歡聲笑語喚醒了魂舞的意識，像一場夢般，讓他連睜開眼睛的勇氣都沒有，想起那雙詭異的眼眸，心不由得暗了暗，趁著這空隙，魂舞微微睜開眼，向盆裏的水麵掃去。
    黑色？
    難道自己眼花了？魂舞又看了看，是黑色，一雙正常的眼眸，嘴角不由得微微向上翹。
    一直注意著魂舞的寶兒，高興地叫到，“爹，娘，弟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