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無眠。
    早晨五點，天黑得像一團化不開的墨，隔壁房間的門依然緊鎖著，這個時候亞漠一定還在睡夢中，艾汐連羽絨衣都沒套就出了門。
    大清早的馬路上人煙稀少，刺骨的寒風呼呼的吹，艾汐單薄的背影看上去像失了魂一般。
    天剛蒙蒙亮，許多店鋪都沒開張，洛薩的蛋糕店也是大門緊閉著，艾汐本可以打電話給洛薩，但是他不想這麼做。
    雖說是春節剛過，但天空竟也在這刻飄起了小雪，落地即化。艾汐靠著牆壁緩緩滑下，緊抱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宛如一片飄落的雪花，隨時可能消失無蹤。
    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可是這短短的一個月該怎麼過艾汐都不知道，他該用怎樣的表情麵對亞漠？昨晚的告白會不會給亞漠帶來困擾？亞漠會不會看不起他、討厭他？
    亞漠，還有一個月你就要離開……是否能讓我再陪你這個月？然後你安心的出國，重新開始美好的生活，我也就心死，甘心做個沒有靈魂的娃娃……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溫暖的手撫上了艾汐的金發，艾汐慌忙抬頭，洛薩正一臉擔心的看著他，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他還是站起身，一把抱住了洛薩，此刻，他隻想擁有一個溫暖的懷抱，除了亞漠，洛薩是他唯一信賴的人。
    “一大早蹲在店門口幹嘛？還穿得這麼少？”洛薩邊說邊打開店門，將渾身如冰塊的艾汐推了進去。
    將暖氣打開，然後遞給艾汐一杯冒著熱氣的奶茶，洛薩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坐在艾汐的對麵，似乎在等他先開口。
    “洛薩……我……想辭職。”
    “嗯？”洛薩挑眉，等艾汐繼續解釋。
    艾汐抿了一口奶茶，“亞漠……就是我哥……還有一個月就要走了，我想陪他……”
    “哦？”洛薩皺了皺眉，表情略帶驚訝，“亞漠全都告訴你了？”
    艾汐一愣，反應再遲鈍的他也馬上想到了昨夜亞漠對他說過類似的話，亞漠和洛薩是認識的？洛薩早就知道亞漠是做哪行的，所以昨晚才把他帶去化妝舞會嗎？還是說他們之間另有別的秘密？亞漠還有什麼瞞著他嗎？
    這次，艾汐並沒表現的很詫異，而是鎮定的點了點頭。
    洛薩神情古怪的盯著艾汐好半天，看著艾汐越來越不自在的表情，洛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小東西，竟然學會騙人了……”停止大笑的洛薩早已不見往日的天真可愛，渾身散發著隱約的邪氣，陌生而可怕。
    洛薩一隻手搭上艾汐的肩膀，露出從未有過的邪魅表情，“你來說說我是什麼人？亞漠又是什麼人？”
    “洛……薩……”不好的預感從艾汐心底升起，對洛薩忽然有種莫名的恐懼。
    洛薩貼近艾汐，嘴角揚起，“我可是知道你的身份……”
    聞言，艾汐身體一顫，手中捧著的玻璃杯滑落，碎片飛濺，溫熱的奶茶溢了一地。
    “嘖嘖，本來還想多玩一段時間，可惜我更想看到你知道真相後的反應。”
    艾汐顫抖著身子向後退了幾步，一臉惶恐地瞪著洛薩，“你……你不是洛薩！”
    “哦？那你說說我是誰？”洛薩忽然又恢複了往常的嬉皮笑臉，艾汐一陣恍惚，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驚恐到了極點，他多希望一切都是夢……隻是一場惡夢。
    可是上帝並沒再眷顧艾汐，當洛薩的手指觸到他的臉頰時，一陣惡寒感立即爬遍了全身，這個觸覺曾經在他的夢中出現過……那個將他變為人類卻又定下五月之約的人。
    “你……把洛薩怎麼了？洛薩是我的朋友，我不許你動他！”艾汐捏緊了雙拳。
    “我好感動哦，你還把我當朋友呢！”洛薩嗬嗬的笑，全然不顧艾汐一臉無法相信的表情。
    “你一直都在騙我？”艾汐的聲音止不住的發顫。他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離他那麼近，可笑的是，對方是敵是友他至今都分不清。
    “我可從來沒騙過你。”洛薩竟一臉委屈，“我之前有給過你提示，可是你比我想象的要天真……”
    回想起來，洛薩平時不經意的一些話確實非常古怪，但那些時候艾汐隻當是他開玩笑，並沒多想。
    “你……到底是什麼人？”
    洛薩臉上的笑容依舊，明亮的眼眸輕輕閃爍，一頭短發像忽然有生命一般，飛快的生長，很快長到腰部，無風自動……緊接著，洛薩的背後伸展出一對羽翼，最讓艾汐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對羽翼竟是一邊如天使般純白，一邊如惡魔般汙黑。
    艾汐驚訝的嘴都合不上，若不是自己就是從娃娃變成人的，恐怕此時他已經嚇昏不省人事了。
    露出真相的洛薩除了頭發變長還有背後多出的一對翅膀，相貌上沒有任何改變，依然清秀可愛，隻是渾身散發的那種邪惡詭異氣息令艾汐感到毛骨悚然。
    “今天應該才算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洛薩很紳士的朝艾汐鞠了個躬，身後的翅膀閃著若隱若現的光芒。
    艾汐咽了口唾沫，向後退了一步，“我……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我知道，不過亞漠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亞漠……他要出國。”艾汐瞪著洛薩，“還有一個月時間相處，或許亞漠會愛上我……我……能得到他的真心！”
    艾汐發誓在此之前他並沒這麼想過，他隻是很單純的希望能再陪上亞漠在國內的最後這個月，這個想法是前一秒才萌生的。
    洛薩像是聽到了有趣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不會真的愛上了亞漠吧？真傻……世間的人那麼多，你何必執著於他？他可給不了你想要的。”洛薩像幽靈一般飄到艾汐麵前，輕輕捧起他的臉，“或許你可以考慮愛上我……說不定我的真心能給你呢？”
    “我已經愛上亞漠了。”艾汐說著別過臉，避開了洛薩的觸碰。
    “真傻！”洛薩輕哼一聲，“你不想成為人類了？”
    “做不成人就算了……”艾汐也沒想到自己竟能這麼平靜的說出這句話，艾汐知道，如果沒有亞漠，靠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生存，曾經是他天真，以為隻要能變成人類，其他什麼都無所謂。
    洛薩雙臂環胸，身後的亮光漸漸暗下，翅膀收起又變回了之前人畜無害的可愛相貌，他癟癟嘴說，“看來我這裏是留不住你了。”
    就算是知道了洛薩的真麵目，可是一看到洛薩這個樣子，艾汐還是會在心裏偷偷產生一種親切感，麵前這個可愛的男孩是和他相處了一個多月的好朋友，而且也經常照顧他，雖然不知道洛薩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但至少他一直沒有害過自己。
    “洛薩，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謝謝你一直照顧我。”艾汐對洛薩深深鞠了一躬，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洛薩叫住艾汐，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疊錢遞給艾汐，“這是你的工資。”
    艾汐看著那一疊不算薄的百元鈔票，愣了半天，雖說他已經工作了一個月，但是前前後後也請假了很多次，這次又是忽然辭職，他從來沒想過再走的時候還能拿到這份工資。
    見艾汐沒有伸手接錢，洛薩便將錢塞進了艾汐手中，“我之前說過這裏的待遇會比你想象的多，你也幫我做了那麼多事，這是你該得的，第一份工資，想想去買點什麼值得紀念的東西吧。”
    艾汐看看手裏的錢，又抬頭看看洛薩，感動得眼睛濕潤了。
    洛薩皺了皺眉，“不管如何，我們的約定還在，你可別指望我會收回或者改變約定。”
    “我知道。”艾汐將洛薩的好意收進口袋裏，對他真誠的一笑，“謝謝你洛薩，我記得約定，等亞漠一走，我就把靈魂給你。”
    看著艾汐離開時單薄的背影，洛薩重重的歎了口氣。
    “真是個笨蛋。”
    “你心疼了？”另一個甜膩的聲音從房裏傳出，隨後洛薩的身子微微發光，從他的身軀裏竟飄出了另一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透明人影，隻是與洛薩略帶哀傷的表情相比，他似乎顯得非常愉快。
    “怎麼可能。”洛薩翻了一記白眼，“隻是覺得他還挺奇怪的罷了，之前的那些，哪個不是用盡渾身解數去勾引人啊？”
    “那倒是。”那個透明的洛薩倚靠在座椅旁，露出一副懶洋洋的表情，“不過我看你差點就把真相全告訴那小子了。”
    “確實之前我沒打算這麼快讓他知道我的身份，不過……”洛薩望了一眼掛在衣架上艾汐的那套工作服，微微有些失神，腦海裏浮現出這段時間兩人相處的畫麵，艾汐確實是個沒有心機的孩子，他隻是單純的想成為人類而已，隻不過……這樣的艾汐，並不適合生活在這肮髒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