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汐忽覺一陣頭暈，他咬著下唇，用力的擠壓左手食指，等他的下唇已經被咬得泛白，指尖一滴血都沒溢出。
    怎麼會這樣……艾汐傻了眼。
    不甘心的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在手腕上一劃，一道白色的傷口立刻出現，卻依然感覺不到疼痛，更沒有他所期盼看到的血。
    他不是已經變成人類了嗎？為什麼會沒有血？
    不可能，一定是哪裏出錯了……艾汐再次狠狠地擠壓自己的傷口，希望能看到一絲鮮血溢出，可惜任憑他如何努力，傷口處也隻是微微泛紅而已。
    身體裏的力氣像被瞬間抽空了一般，艾汐癱坐在沙發上，腦裏混亂一片。
    這一個多月裏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體，現在忽然發現自己並未真的成為人類，這讓艾汐感到非常恐懼，他擔心某一天早晨醒來，自己又變回了那個不能動，不能說話的娃娃，要真的那樣一定會嚇到亞漠的吧？
    望著廚房裏亞漠的背影，艾汐失了神。
    片刻之後，亞漠端著一大盤冒著熱氣的水餃走了過來，艾汐一怔，立刻把食指上翻起的創可貼貼好。
    “坐這裏發呆？”亞漠問，“你的臉色不太好……”
    艾汐不想讓亞漠發現自己的異樣，下意識的將左手握成一個拳，放到身下，硬擠出一絲笑容，“沒有……可能是剛才劃破了手指，挺痛的。”
    如果真的會痛，那就好了。
    亞漠把半透明的水餃放到茶幾上，然後遞給艾汐筷子，“嚐嚐味道。”
    艾汐夾了一個水餃吹了兩下放入口中，味道鮮美的餃子此時對他來說隻是食之無味。
    見艾汐沒反應，亞漠問，“味道不喜歡嗎？”
    “不是……亞漠做的東西當然最好吃了。”艾汐扯了扯嘴角，“隻是……我現在很飽，有點吃不下……”
    “剛才不是還說餓了嗎？難道你真要減肥？”亞漠開玩笑道。
    “是啊，我要減肥。”找了一個好借口，艾汐幹脆說自己很困了，跟亞漠道了一聲晚安後就衝進了自己房間，留下亞漠一人在客廳對著一盤熱乎乎的水餃發呆。
    鑽進被窩的時候艾汐的雙肩還在不停的顫抖，“不是人類”這個事實給他的打擊太大了，前一個小時他還沉浸在新年的喜悅裏，這一刻他隻想痛哭一場。
    如果亞漠知道他並不是人，是不是會很生氣？或者把他丟出家門？甚至將他當怪物一樣看待？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艾汐就泣不成聲，他用棉被緊緊地壓著自己的嘴，亞漠還在外麵，他怕溢出的哭聲會讓亞漠起疑，若是亞漠此時進來詢問，恐怕他會全招了……現在，他還沒勇氣告訴亞漠真相。
    最後哭累了，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夢裏，自己好像墜入了黑色深淵，身子一直下沉，沒有盡頭……身體失重的感覺非常不舒服，即便艾汐隱約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也無法清醒過來，因為身體找不到支撐點，艾汐急出了一身冷汗。
    驀地，某個聲音從遠處飄來，似曾相識。
    艾汐豎起了耳朵，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近到好像對方就貼在他的耳邊說話一般。
    “我可愛的天使……玩得這麼開心，你似乎忘記了什麼吧……”那個聲音像花瓣一般柔和，想春風一般和煦，好聽到分辨不出對方是男是女。
    “你是誰？”四周一片黑暗，艾汐看不到對方的樣貌。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約定……什麼約定……
    “是我讓你夢想成真的……但是我說過，要完全變成人類，你必須在五個月之內得到一顆真心……否則……”那個好聽的聲音停頓下來，然後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否則你就會變回娃娃，而且靈魂也要交給我。”
    什麼？艾汐大驚，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和誰有過這種約定，發現自己變成人類的那天，他隱約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但他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恐怖的約定。
    “真心……什麼真心……”艾汐顫抖的問。
    “就是有人真心愛你，不是因為外界因素……比如說……”一隻冰涼的手撫上艾汐光滑的臉蛋，最後停在了他的眉梢上，“你這張絕美的容顏，還有這像寶石一般璀璨的瞳孔。”
    艾汐驚恐的扭過頭，避開了那隻看不見的手，堅定的說，“會……會有人真心愛我的！”
    他相信亞漠是真心待他的，而不是因為他的外貌。
    “挺自信的嘛，不過你確定那是愛情嗎？”
    艾汐一愣，沒有回答。
    “好了，不管你是否找到真愛，你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祝你成功，我的天使。”
    臉頰忽然被兩片冰冷的東西貼上，好一會兒艾汐才反應過來，是那個人的唇，嫌惡的推開對方，一伸手竟撲了個空。
    迅速下墜的感覺讓艾汐一個激靈，猛地彈坐起身，氣喘籲籲的捂住胸口。
    望向窗外，一片漆黑……那個夢……太過真實，右邊的臉頰上似乎還殘留著那個神秘人的吻，那冰涼的觸覺，讓艾汐很不舒服。
    五個月的期限……尋到一顆真心，成為真正有血有肉的人類，與自己心愛之人共度一生。
    否則……將會變回娃身，並永失靈魂。
    知道真相之後的艾汐並沒有之前那麼惶恐，至少現在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讓他去尋找真愛……他還是有機會成為真的人類的，這樣就不會嚇壞亞漠了……
    亞漠……亞漠對我是愛情還是同情？又或者他隻把我當弟弟看，隻是親情？
    腦袋裏全部都是三月之約，還有亞漠……
    亞漠……亞漠……
    艾汐在心裏互換著亞漠的名字，兩行熱淚悄悄滑過臉龐，他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膝，將臉埋進雙臂之間……
    亞漠，我要尋的那顆真心是不是你？可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隻有你啊。
    一大清早艾汐便被幾陣鞭炮聲吵醒，看看床頭櫃上的鬧鍾，七點整。
    亞漠已經不在家了，餐桌上有一盤煎餃，桌麵上還放著一張字條，是亞漠留下的，亞漠說有些事先回一趟公司，讓他起床把煎餃吃了，並祝他新年快樂。
    將字條小心翼翼的疊起揣在懷中，艾汐的嘴角綻開了一抹笑意。
    洗漱之後，艾汐把亞漠留下的煎餃吃了，被油炸過的水餃變成了金黃色，香香脆脆的，別有一番風味。
    吃飽之後，心情似乎沒那麼糟糕了。
    手機裏有兩條未讀短信，一條是亞漠發來的新年祝福短信，一條是洛薩發來的。
    洛薩問他白天有沒有活動，如果沒有就到店裏陪他照顧下生意，因為新年休假逛街的人比較多，他一個人可能忙不過來，不過短信最後也說了，如果艾汐自己有安排就不用過去，沒有關係的。
    艾汐心裏一陣內疚，工作半個月，他已經請了幾次假了，如果換做別的老板，恐怕早就炒他魷魚了吧？艾汐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能遇上對他那麼好的亞漠，還結交了洛薩這麼體貼的好的朋友。
    套上亞漠給他買的新羽絨衣，又輕又暖和，想著亞漠對他如此貼心，艾汐心裏又是一陣欣喜。或許他可以妄想下，亞漠是愛他的，亞漠可以給他真心，然後他能順利的變成人類，和亞漠就這樣幸福的生活一輩子。
    剛出門就趕上了一班公交車，因為是大年初一的清晨，街上幾乎見不到人影。
    到了店裏，洛薩正在清點貨品，看到匆匆趕來的艾汐，洛薩甜甜的一笑，“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這幾天很忙吧？真是不好意思……在這麼忙的時候我還請假……”艾汐覺得很不好意思，抓了抓腦袋，臉蛋也跟著紅了起來。
    “和我還客氣什麼啊？你昨晚和你親愛的哥哥玩得開心吧？”洛薩對艾汐眨了眨眼，特意加重了“親愛的”這三個字。
    本來提起亞漠，艾汐是很開心的，但是下一秒他也同時想起了昨晚那個夢，那個他並沒成為人類的事實讓他忽然覺得有些自卑起來。
    “還……挺開心的。”艾汐敷衍的說著並套上了工作服。
    “把這些剛烤好的麵包切下吧，再過會人上街的人肯定會多起來的。”洛薩說著遞給了艾汐一把銀色的小刀。
    艾汐接過冰涼的刀柄，不知何為心裏一陣恐懼，手一抖，刀子掉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怎麼了？”洛薩也嚇了一跳，目光正好落到艾汐左手的食指上，那上麵還包著一塊創可貼。
    “你的手受傷了呀？”洛薩驚訝的說，在他伸手想看看艾汐的傷勢時，艾汐連忙後退了幾步，把左手背在了身後。
    “沒什麼……就是昨晚不小心弄破了而已，小傷。”
    艾汐緊張的解釋，他也知道自己的反應太過誇張了，任誰都會看出有什麼問題，不過很幸運的是洛薩並沒發現他的異常，而是撿起了地上的刀子說，“看不出艾汐你這麼怕痛，頂多就是血流得多點吧？嗬嗬。”
    如果真的流血那就好了……艾汐在心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