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上玄月。
    古牧霜癡癡望著那彎如同船兒的月，心裏湧上淡淡的哀傷。最喜平靜的日子，這些年多虧二姨娘的怠慢，她一直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隻是，過了今晚，那平靜的日子還有嗎？
    月兒隱入一團雲霧，又慢慢探出她嬌弱的身子，那一瞬間，古牧霜覺得好似走過了滄海桑田一般。父親不是讓自己好好想想嗎？看來她是真的要好好想想了，侯門一入深似海，母親孤寂的身影、如古井般深邃不見底的眼神，都讓她的身心一陣冷過一陣！
    哄著嬤嬤去睡了，也不讓杏兒跟著，古牧霜蓮步輕移，步出閨閣，融進淡淡的月色裏。小徑上的石子墊著她的軟底繡花拖鞋，微涼的氣息透過鞋底撫摸她的腳心，人心慢慢地靜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一向寧靜的錦鯉亭今夜好像有人？是那個遺忘了自己女兒的人嗎？古牧霜沉思片刻，抬腳幾步，上了亭子。有刺鼻的酒氣順著暖風竄進秀挺的鼻子，古牧霜皺了皺眉頭，上前拍了拍趴在石桌上魁梧的身影，這人分明不是父親，他是誰？
    “大小姐，牧……霜，我……愛你！”那人是真的醉了，被古牧霜驚動了，身形胡亂地動了動，嘴裏喃喃細語。
    古牧霜心裏一驚，他是誰？自己見過他嗎？就在她心有些惶惶之際，那人好像怕熱，猛然坐起身子，嚇了古牧霜一跳，那人卻是沒看見眼前的人影，隻是扯開了衣領，露出一截胸膛，又仰靠著石凳後的柱子沉沉睡了過去。古牧霜還沒有這樣子看過陌生的男子，臉不禁熱了起來。一陣風吹過，送來初夏的清涼。古牧霜想了想，轉身回去了，讓杏兒拿了一件她素日用舊的披肩蓋在那陌生男子的胸前，初夏的夜，是有涼透的時候的。
    回轉來的古牧霜，再也沒有多想什麼，沉沉睡了一覺，翻身的時候，眼前恍然有光的影子，睜開眼睛，原來天快亮了。
    窗外有人影一閃而過。
    “誰？”古牧霜心裏隱隱一動。
    “大小姐，我是來還你的東西的。”門外，一個陌生的男聲諾諾響起，聲音裏有一絲緊張和不安。
    古牧霜回想起昨晚的事情，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外廂的杏兒聽見了動靜也過來了。古牧霜讓杏兒打開房門，拿過那件披肩。男子沒有走開的意思，站在那兒，神情間盡是掙紮。
    “你是誰？你喜歡我麼？”古牧霜身著晨衣，微笑著站在他麵前。
    王西平一愣，半天沒回過神來。
    “不管你是誰，隻要你能帶我離開這裏，我就嫁給你，我隻要平靜的日子。”古牧霜定定看著他，眼裏沒有一絲波紋。
    “大小姐，我……”王西平隻覺得頭腦有些不清醒，是在做夢嗎？
    “你不願意？”伊人嘴角掛上淺淺的笑意。
    魁梧憨厚的男子還在愣神，丫鬟杏兒卻驚呼起來：“大小姐，不可以！”
    古牧霜沒有回頭看杏兒，隻是盯著麵前憨厚發愣的男子，話卻是說給兩人聽的：“我自己的事情，誰也管不著！”說完，她才怒視杏兒，嚇得杏兒趕緊住了嘴。
    “杏兒，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吧？說，是誰讓你來的？”古牧霜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新來不久的丫鬟，眼神漸漸犀利起來。
    “大小姐，我……是老爺……新買來的……”杏兒嘴上說著，手卻不停地揪擰著衣襟，眼睛不敢看她。
    “是不是那個人讓你來的？”古牧霜莫名其妙地輕輕問了一句，好似剛才那個怒目發火的女子是另一個人一般。
    “啊，不是！”杏兒猛然抬頭，兩忙擺手，突然間又好似清醒了似的，慢慢地下了頭。
    “這麼說，就是他咯？”古牧霜突然想大笑，卻是笑不出來，眼淚緩緩滑出，掛在微笑著的臉上，使得那張臉看起來格外的清奇。
    就在此時，門口的漢子好似睡醒了一般怔怔開口：“大小姐，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