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牧霜沒有說什麼，她已經習慣了淡淡的活著。安靜地進屋捧了一杯茶出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然後就那麼靜靜李在古遠修的麵前。
    古遠修顏色深沉地默默看了女兒一會兒，她眼裏盡是古井般的深邃，波瀾不驚。他眉頭動了動，嘴裏溢出輕微的歎息，然後轉身向著石桌旁的石凳坐去。古牧霜看見的是父親越發佝僂的背影，父親老了，真的老了，她想起了恬淡寂寞又憂傷的母親，歲月不饒人，曾經的繁華終有一天會拋棄所有眷顧他的人兒……
    終還是父親先說了話：“霜……兒，原諒爹爹這些年來對你們母女的傷害……先前，我顧忌不到你們，現在，我也不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家人……”
    古遠修沉默。
    古牧霜心裏一動：心裏想的那些事難道這麼快就來了？可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做什麼呢？家人？怕是二姨娘她們吧，與我古牧霜有什麼關係？
    將近正午，春日的暖陽正肆意鋪開它的光芒，古牧霜眯著眼看了看天空深處，仿佛隻是不經意的隨口問了一句：“我能做什麼？”那聲音就像是某一幅畫的畫外音，輕靈飄渺，又實實在在。
    古遠修一愣，眼裏隨即閃過一絲讚賞：如若是男兒，加上刻意的栽培，依這般玲瓏的性子，古家豈會後繼無人？隨之眉頭又擰了起來。
    “霜兒，寧安……怕是不清淨了。昨日收到南北兩家發來的電報，說是今天有人來我古家協商要事，為父不擔心別的，隻怕一不小心戰事並起，寧安的老百姓怕是不能安居樂業了。為父守得這寧安三省，多年來不做動作，就是因為看著寧安的古業不忍被毀，這裏曆經幾朝君臣，遺跡不少，為父不想做臭名遺世的人，霜兒，你……可明白為父？”
    看著古遠修灰白的鬢發，五十多歲的人，竟像六七十歲的老者，古牧霜心裏終是不忍的：這就是母親愛恨交加寧願委屈自己也不忍離棄的男人！他終還是有些好處的……
    “為父老了，縱有心卻力不濟。霜兒……”未及說完就是一陣咳嗽。
    古牧霜回屋捧出茶壺，在父親的茶碗裏加了熱茶，兩手端起遞給古遠修。古遠修接過慢慢喝了下去。
    見父親平息了些咳喘，古牧霜再次給父親加上熱茶，然後靜靜等待父親的下文。
    “北方鳳家，這些年來雄起的很快，鳳大帥行事果斷，有勇有謀，近年來疾病纏身，就盡心培養少帥鳳漠南，兵權更是悉數盡交，如今大帥夫婦更是去了國外療養。這鳳漠南倒也是個人才，如今二十五六的年紀，把軍隊經營的有聲有色，次次出征所向披靡，周旁的一些散兵遊勇也被他收羅至麾下，勢力不可小覷，也正是憑借他強硬的軍事作風和籠絡人心的手段，北邊倒也是被鳳家掌控在手，不再分化。南邊的黃埔家雖說勢力強大，但是黃埔家的兩個兒子私底下好像在暗暗較勁，如果為父分析的不錯的話，黃埔大帥在教子用人上是不及鳳家的，何況鳳家少帥的能耐擺在那兒，放眼時下，沒有幾個人可以比擬……”
    “父親的意思是古家要籠絡鳳家？”古牧霜心裏漸明。
    “如果要我古遠修將寧安拱手相讓的話，審時度勢，當然是留給又魄力之人。時局動蕩，誰知道將來如何？隻望這寧安的千年老業別被後世子孫給毀了，將它留給仁者勇者總比留給私心重的人強！”
    古牧霜有些敬佩這個自己多年憤恨的人物了。難怪母親會做出那樣的取舍直到自己芳華永逝，自己的父親——這個母親當年選擇的男人是有些讓人敬仰的地方的。
    當魚與熊掌不能兼得的時候，隻能快速作出取舍。這讓古牧霜很快地認識了那個陌生的父親，如若拋卻心底源於母親的私恨，她還真的覺得父親算得上是偉男子。
    “今晚，我在錦仁廳擺宴，招待南北雙方的特使。霜兒，你就隨為父招待客人吧！”古遠修的話語裏沒有商量的餘地，司令的做派盡顯無餘。說完，古遠修挺著脊背走出了這座被很多人遺忘的小小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