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村鄰
    小孟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就聽到身邊吵吵嚷嚷的，好像有個大嗓門兒女人在吆喝什麼，聽不真切。
    “…聽小丫頭說他不能說話，這躺床上的小子是啞子還是咋的？…”
    “小聲一點兒嘛辣嫂，別吵醒他。”
    躺床上的小子？不能說話？是說自己嗎？還有那個壞小子的聲音，帶點哀求的腔調。
    小孟迫使自己腦子運轉起來，強自睜開眼睛，眼前便影影綽綽的出現許多身形，待眼神清明了，才發現有高高瘦瘦風韻猶存的女人，有笑眯眯滿頭銀發的老翁，有身著粗布衣服的農家漢子，還有個滿身酒氣斜倚門框的中年人，啊，還有床前握著自己手的年畫似的小丫頭，至於那個臭小子則滿臉無奈的被擠到了床角，見自己被吵醒頗有些尷尬的笑笑。
    “呦呦呦，好俊的小哥，瞧這眼睛多亮啊～”大嗓門兒的女人“嘖嘖”讚著，對自己似乎頗有幾分喜歡。
    “辣嫂，你說話多少著點兒調，”穿粗布衣服的農家漢子頗有幾分鄙夷的說，“你看看他那臉，除了刀疤還是刀疤，哪有點兒俊的樣子……哎，哎，你打我幹嘛！”
    辣嫂毫不留情的奉送那漢子幾記拳頭，嘴裏嘟囔著：“一點兒都沒眼力見兒，虧你還住這村兒裏呢～”又回頭笑著對小孟說，“孩子，甭搭理他，有眼無珠、有珠無孔、腦滿腸肥的人不懂得透過現象看本質！”
    小孟笑笑表示沒放在心上，其實自己的傷勢自己清楚，人家大叔說的沒錯，沒直接說自己醜八怪就很好了，當初一刀一刀劃在臉上的痛現在還記憶猶新，那人還狷狂得拿鏡子給自己看，肆意嘲諷自己，滿臉的血汙就像地獄的鬼，哪還有半點昔日的風采……
    眼見少年陷入痛苦的回憶，漢子也有幾分不忍，小丫頭拉著小孟的手，眼淚汪汪的說：“哥哥哥哥，你別哭，別痛，丫丫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咳咳咳咳！”小孟回過神劇烈的咳嗽，看著眼前純真的孩子，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此時大口吸氣依舊難掩胸口的劇痛，但又有種重生的快感，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即將被曬幹的魚回到了湖塘，進了屠宰場的豬遇到了特赦，落入陷阱的野兔發現還能打洞……總之一句話：劫後餘生！
    銀發老人拉過小丫頭的手和藹的對小孟說：“小夥子，活著就是幸運的，傷痕是弱者的烙印，是勇士的勳章！”
    小孟苦笑，於自己，烙印或是勳章，又有何意義！
    辣嫂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大喇喇的拍著胸脯說：“小哥，有幾道疤怕啥，姐姐這兒有祛疤良藥，抹上保證一點兒痕跡都沒有，回頭等疤痕都消了，給那不長眼的看看老娘說話著不著調！”
    “切～都奔四張的人了也敢自稱人小年輕的姐姐！真是不知羞恥為何物啊～”布衣大叔不甘示弱，麵帶鄙夷的專挑女人短處揭。
    辣嫂一聽果然急了，操起一根棍子就朝大叔掄過去！幸好大叔早有防備，拔腿就跑，要不然怕是也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辣嫂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繼續在後麵窮追猛打，時而會有慘叫聲傳回屋裏，旁觀的人都笑的樂不可支。
    醉鬼大叔倒沒說什麼，隻是從一葫蘆裏倒出一杯酒意思意思就走了，說實話，要不是小丫頭拉著，他才沒工夫來看這吊著半條命的人呢～
    銀發爺爺拉著小丫頭叮嚀小林子好好照顧小孟，離開的時候還特地留下一瓶藥和一張藥方，囑咐每天用藥浴，有利於舒活血脈。
    小孟雖一言未發，但觀眾人神情自信他們是出於真心，從沒想過此時一無是處的自己還會有人關心，並且還那麼真誠，這份兒真心即使在以前自己風華蓋京城時也不曾得到過。昨與今明晰的對比，竟忍不住欲語還休，眼鼻酸澀。
    待所有人都離開了，小林子才坐到床頭，不由自主的抬手擦去小孟眼窩裏令自己心酸的淚，小孟惶急的別過臉去，小林子也一時不知所措，匆匆起身落荒而逃，到門口時又悶悶的說一句：“你好好休息！”便不見了蹤影。
    小孟回頭望著門口，不知心中是何種滋味，委屈，迷茫，苦澀，心酸，還有窩心的感動，五味陳雜，難以言明，又有種眼眶欲濕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