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情起  第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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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卑不亢的走出容誌浩的視線,直到上了車,她緊攥的已是密密細汗的雙手才終於慢慢的鬆開。上了車,她覺得好累,累的整個人就想這樣長睡不醒。蕭延銘自從上了車便一直陰著張臉,他性格本來就陰晴不定,誰知道他這會兒又是想起了什麼事情。
    以她這些天的經驗,這個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惹他為好,唐雅索性轉過身去看窗外,她正微微出神著,就聽他低低的叫自己,“唐雅……”
    她像還沒從自己的思緒裏抽回神,抬起頭懵怔怔的望著他。
    “父親唐耀光議員因淡水、藍田、義蘭、半溪等別墅工程建設受賄近萬億台幣,替賀豐塑化隱瞞甲醛嚴重超標導致60人死亡,213人中毒特大級中毒案件而被雙規接受調查;母親韋和芬身為台商協副會長,卻唯利是圖,參與多起珠寶走私販賣,並企圖借國外戰亂哄抬黃金市價而被公檢機關起訴……的女兒唐雅!”他微微勾唇,說出的話像丟下一顆巨型炸彈,震的她好久緩不過神。
    他輕輕的撫上她慘白的臉,接著再丟下一顆炸彈,“在經曆家庭失利,父母雙雙畏罪自殺後又被未婚夫容誌浩薄情拋棄,成了人人棄之,唾之的對象,那種滋味……感覺如何?嗯?”
    隨著他尾音的微微上揚,她終於回過神,驚恐的推開他跟司機喊,“停車。”
    過往一幕幕的襲進她的腦海,她看著父親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那樣多的鮮血,蜿蜒著從她腳下流過去,像是為誰在笑,又像是誰的低泣。
    即便是過了兩年,她仍然接受不了這些事實;她像是被他扒光了衣服一樣,赤裸裸的站在他麵前,任他嘲笑著,打量著。
    她再也忍受不住,連連尖叫,“停車!停車!”
    痛!很痛!無止境的痛想要把她吞沒,連攪著五髒六腑一起往下墜。
    他冷冷的看著她,“想下去為什麼要停車,直接跳下去不是更好?”
    她果然聽話的去推車門,他眸色一沉,伸手將她拉了回來;她不哭不鬧不叫,隻是拚命的掙紮。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已經很努力的在忘記那些記憶,為什麼他還要再把她血淋淋的傷口撕開來曬?
    混蛋!混蛋!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混蛋!容誌浩是混蛋!他蕭延銘也不例外!
    他像是有些惱,一把將她甩到了自己懷裏,她一下子安靜下來,望著他喃喃的問:“你不是想讓我死麼?”這條交流道不限時速,她跳下去必死無疑;而且……她並不笨,她能感覺到他是恨她的;可是,爸爸媽媽的事根本牽涉不到他,她想不通,一點都不想通。
    他恨恨的扼住她的脖子,一點點的收緊;他說:“想死也別死在我的車上。”
    眼淚緩緩順著眼角落了下來,她釋懷的笑了,“那麼……請你掐死我吧。”
    他卻突然鬆開手,‘哧’的笑了出聲;她望著他,完全回不過神,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又像轉了個人一樣。
    他將她抱進懷裏,輕輕的撫著她的背,聲音溫柔到近似幻聽,“哭出來吧。”
    也許是因為他的懷抱太暖,也許是因為她壓抑太久,逞強太久;她終於還是在他懷裏嗚嗚的哭出來了,她說:“不管在別人眼裏怎麼樣?他們都是最愛我的爸爸媽媽……我知道他們做了很多對不起別人的錯事,我也很愧疚,很抱歉,我真的已經很努力的在補償了。”
    他問:“你怎麼補償?”
    “以前爸爸每個月都會給我一大筆的零花錢,我用不著就一直存著;幾年積下來,雖然跟他收別人的那些錢相比很微不足道,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額……”她思緒很亂,語無倫次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但他聽出來,隻是拍拍她的背,“你做的很好。”
    她哭的更凶了,“可是再好也換不回爸爸媽媽了;如果以前我知道我的幸福生活是用這些換來的,我一定會阻止他們的……”
    她將頭深深的埋進他的懷裏,“一個人太辛苦,我不想一個人。”她說:“我想回到家裏有人會叫我的名字;我想夜裏做噩夢的時候可以有人陪在身邊;我想生病的時候可以有人聽我說‘難受’……”
    她在他懷裏嗚嗚咽咽的邊哭邊說著,最後大概是哭累了,混混沌沌的就睡過去了;她這一覺睡的極好,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西斜的落陽剛好透著蟬翼似的薄紗灑進來,像在房間裏踱了一層碎碎黃金。
    大概是因為睡前哭過的原因,唐雅發現眼睛漲的很難受,睜起來又澀又沉;她試了幾次,幹脆又閉上眼睛,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的從床上坐起身,趿了拖鞋就往隔壁房間跑。
    她慌的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而入,“蕭先生……”
    蕭延銘正在開視頻會議,看見她微微皺了下眉,似是因為她的突然闖入感到不悅;她也意識到自己的莽撞,站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靜靜的望了她一眼,說了句‘Sorry’後直接將視頻關掉,這才問她:“什麼事?”
    “下午不是要趕回台北開會……”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其實,她也隱隱約約的能猜到他們為什麼還在香港;果然,他說:“你早上哭成那樣我怎麼敢叫醒你!”說完,大概怕她心裏歉意,又說:“算拉,我也好久沒休過假了,就全當是休假吧。”
    他越這樣說,她心裏越發的難受,“對不起……”
    他‘嗬’了一聲,拎出肥皂劇裏最惡俗的那句話,“對不起有用,還要警察幹什麼!”
    她‘哧’的笑了出來,“那我補償你好了。”
    他站起身走過來,“行啊!你想怎麼補償?”
    “請你吃飯。”她想了一下,接著後麵又緊跟一句:“但不許點貴的,我還沒拿過你一分錢的工資呢。”
    “不讓點貴的還吃什麼!”他滿腹牢騷的拒絕,“不去。”
    真是小氣!天天山珍海味,大魚大肉怕是都吃膩了的人,還跟她計較這個!
    她雖不情願,但還是問,“那你想吃什麼啊?”
    他將眉一挑,“看你的心意。”
    她在心裏暗罵,果然是奸商!
    最後,她還是沒請他吃飯,因為他說她的眼睛太難看,跟她一起出去太丟人。她心裏想,她雖然也不是很想請他吃飯,但是說跟她出去丟人真有點傷著她了。
    忿忿的回了房間,她倒頭悶進床上,想了一下還是爬起來去照鏡子,結果看到鏡子,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難怪他會那樣說,鏡子裏的那雙眼睛腫的她差點都要認不出自己了。
    她正想著打電話讓酒店送點冰塊上來,就聽隔壁的門響了;她打開門,就見蕭延銘打扮的風度翩翩似要出去,看見她探出頭不由蹙了蹙眉,惡毒的說:“趕緊把你的眼睛消腫,太難看了。”
    她雖然氣,卻知道他說的也是實話,於是便不跟他計較,關了門回來找手機,她記得除了冰塊還有別的消腫方法。
    折騰了老半天,眼腫終於消下去了;她呼了口氣,肚子跟著也咕咕的叫,原來她今天還沒吃過一頓正餐飯;她看了看時間,這會兒的點估計隻有宵夜吃了。她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要吃什麼,於是就換了衣服下樓。
    盛夏八月,香港比台北還稍熱一些,她突然新奇的想走段路。她對香港並不熟悉,隻記憶裏很小的時候跟父母來過一次,如今許多都變了樣子,變得她都認不得了。
    她們酒店在市中心區,沿著酒店前頭的那條大道一直往前走不遠便是商業街;她邊走邊看熱鬧,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她回了頭,就看見了容誌浩。
    他坐在車裏,匆匆人潮從她們中間穿流過去,一切仿佛都還是像兩個人要好的時候,他站在街對邊叫她,她站在街的這邊望著他,兩個人都不說話,但心裏滿滿的都是幸福;可是,時間就像是泄洪的閘,一眨眼的功夫就將那些美好全都帶走了,留下的隻是空洞的靈魂和千瘡百孔的心。
    她知道自己應該調頭就走的,可是她卻定定的站在那裏移不開腳步;容誌浩下了車,也是站在那裏不動,直到確定她不會轉身就走,才走過來問她,“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一個人跑出來?”
    她沒有他那麼大的風度,當她連他這個唯一的依靠都失去的時候,她就發現了,自己的內心原來是這樣邪惡的。
    她恨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的恨他。她不記得是在哪裏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當你恨一個人越深,就說明你愛他的越多。”
    她愛他麼?哦,不,她不愛他!一點都不;否則她不會這樣冷言冷語的對他。
    “我一個人出來好像不關你容先生什麼事。”
    容誌浩知道她恨自己,隻是說:“香港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安全。”
    她譏諷的笑,“那,謝謝容先生的關心。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唐雅……”容誌浩拉住她,低聲說:“我們談談,好嗎?”
    她冷冷的甩開他的手,“還有什麼好談的?!”
    他們是真的沒什麼好談的了,可是她還是跟他走了!畢竟那樣真心的喜歡過,心裏還是有些眷戀的吧,才會這樣的不堅定自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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