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著維多利亞時期燕尾服的中年男人走過來，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發膠反光反得有些過分，略顯沙啞卻依舊鏗鏘有力的聲音有一種說不出的和氣，“少爺，老爺回來了。”
    “好，知道了。”秦翎笑著答應管家。笑容是所謂“貴族所必須的優雅”，這種看不出絲毫童稚和天真的笑，在一個九歲的孩子身上有種莫名的突兀。
    “翎的爸爸回來了嗎？”有琴澈抬眼問道，也站了起來。
    “嗯。”秦翎點了點頭，真看不出來，既端莊又高貴的有琴夫婦到底是怎麼生出這種腦袋明顯被外星人開過刀的小孩。
    有琴澈拖拉著差不多到他肩膀的彼得兔，走到秦翎麵前，睜著大大的眼睛，一直看向窗外。黑得發棕的眸子，劉海有點亂亂的，再加上一隻雙腿拖到地上的布偶，有點呆呆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可愛。
    有琴澈指著窗外，庭院內緩緩駛進一輛烏黑錚亮的保時捷，問道：“那是翎的爸爸的車麼？”
    “。。。。。。嗯。”秦翎在原本對有琴澈就差到爆的評價上又加了一條，一看就知道還明知故問，滿身都是沒教養的庶民氣。
    “我說，有琴。”
    “嗯？”有琴澈習慣性地睜大那雙似乎天生就淚蒙蒙的眼睛，看起來很可愛——其實隻是看起來而已，“有事麼，翎？“
    “。。。。。。我們還沒有熟到你可以叫我名字的時候吧？”明明隻是在新年聚會和貴族的無聊燒錢派對上見過幾麵。
    “是啊，確實沒見過多少麵——那麼我應該叫你什麼？秦少爺之類的？”
    “那是傭人和初次見麵的長輩叫的。”真是，這小子怎麼這麼煩呐，“像是秦翎啊，或者秦先生。。。。。。這個算了。實在不行叫我秦哥哥總可以了吧！”
    秦翎才發現有琴澈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自己的身後，然後認認真真叫了一聲：“秦叔叔。”
    靠，和著什麼都沒聽就是了！
    站在秦翎身後，二十八九歲的男人意外的帥氣，一身高價定做的奢侈品成衣。秦佑天眉目間露出了幾分驚喜，彎下腰，“小澈怎麼會到叔叔家來？”
    “嗯。”澈抱著彼得兔仰頭看著秦佑天，嘴角翹起可愛的圓弧，“沒有打一聲招呼就來了，失禮了。”
    “怎麼會呢？”秦佑天身邊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說，口齒清晰地說著中文，“澈少爺能來秦家，是我秦家的榮幸呢。”
    女人彎下腰，摸了摸澈的腦袋，“以後若是有什麼難處啊，都可以來這裏——翎，你有好好招待澈少爺嗎？”語氣不經意間摻雜了幾分淩厲。
    “是的，母親大人。”秦翎又是同樣的笑，照例彎了一下腰，不多不少，對長輩行禮時的35°角。
    “澈少爺的祖輩和我秦家便是好友、至交，不可以做出任何失禮的舉動。”秦佑天的眉宇多了幾分父親的威嚴，“知道嗎？”
    “是，父親大人。”
    年幼的有琴澈站在秦家夫婦中間，默默地看著秦翎，沒有說話，隻是緊了緊懷中的彼得兔，盡量不讓它的腳拖到地上。
    “小澈，來這兒玩得好嗎？”那女人擁有著西班牙人特有的氣質和美麗，優雅地蹲下，一雙棕褐色的眼睛看著澈。
    “。。。。。。”澈看了一眼秦翎，剛好捕捉到從那雙紅褐色的眼睛裏瀉出的一絲鄙夷，二人一對視，澈愣了一下，還了一個幹淨而無邪的笑。然後回頭，對女人點了點頭，“嗯！”
    “那就好。”女人身上有一股淺淡的熏香味道，起身，“佑天。”
    秦佑天回了一個笑，又過去很輕的拍拍秦翎的肩膀，“那，好好管理好這個家——未來的繼承人。。。。。。索菲，走吧。”
    秦翎笑著點了點頭。
    索菲•密歇普頓跟了上去，高跟鞋踏在地上的聲音漸漸遠去。
    隨著窗外黑色保時捷的遠去，秦翎還在打招呼的手慢慢停下，臉上笑意盡褪。
    每次，都是偶爾路過，停下來看看然後就匆匆離開。
    每次都這樣，反正回來也不可能會有一個擁抱或者親吻，隻有幾句冷冰冰的話語，如不是這次有客人在，壓根就不可能像平常人家那樣跟我告別。
    。。。。。。倒也所謂，突然來這麼一手。秦翎拍了拍左肩，上麵父親手掌的溫度依舊未散，隻是——不僅肉麻，而且庸俗。
    所謂貴族，就是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也不會露出柔軟和依戀的一麵，保持高傲和內斂——即使麵對的不是敵人，家人也一樣。
    被這樣教導下長大的我，早已不再渴望那些尋常的溫暖。
    “翎，要去哪？”
    “。。。。。。要你管！”秦翎小聲咕噥一句，忍不住擺了他一眼，真是什麼都不懂的小鬼！
    “少爺，貴族是不會對客人作出任何無理舉動——最起碼不會讓周圍人看到。”中年的燕尾服男人看著秦翎，慈祥的麵容中仍透出了嚴厲。
    有琴澈疑惑地看著主仆二人。
    “知道——好了，那件事還沒有處理好吧！”秦翎一如既往向管家露出了貴族式微笑，“準備一下，亞普洛迪太。”
    “是，少爺。”亞普洛迪太安靜地行禮，離開。
    好了，最後一個麻煩也支開了。
    秦翎隨手穿上披在椅背上的高級羊絨外套，轉身微笑：“奧蘭多姆，幫忙照看一下有琴少爺。”
    走過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恭敬地行禮，“那麼，有琴少爺，請到這邊。”
    有琴澈看了一眼秦翎，“。。。。。。嗯。”
    “照顧好客人，才是貴族必備的修養，也是上流社會仆人所獨有的驕傲呢，奧蘭多姆。”秦翎嫻熟地打了一個漂亮的領帶，纖細的少年身軀卻如軍人一般自然地保持著優雅姿態，手肘固定在一個絕對標準的角度，標準到一絲不苟的軍禮，“Good    time，Mr。”
    標準的，上流社會的英語。
    望著有琴澈離去的背影，秦翎從容地放下手，即使是任何時候，稍微鬆懈貴族的驕傲和優雅是不被允許的——即使是一瞬間流露出來的無意表情，也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被那種平民式的寬鬆、被包圍在無聊感情中的教育下長大，這個世界裏，唯一被準許擁有“自由”和“喜怒”。。。。。。該死的小鬼。
    “那麼——凱恩，走吧。”高傲而優雅的笑，貴族被特許擁有的驕傲。
    如今，如同毒蛇、藤蔓和鎖鏈一樣，將靈魂牢牢綁在耀眼的寶座之上。
    。。。。。。驕傲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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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