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鵠天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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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漸漸放晴,街道上的雪已經被掃到兩旁,露出了青石地麵。各個商社都打開房門,瓦片屋頂下的鐵製牌匾很多都結上了冰霜。
街道上商人、旅客、苦力、平民,魚龍混雜,喧囂聲熱鬧一時。小販們支起架子做起了字畫買賣。一旁的也支起了招子,上書‘神算子’幾字,那先生帶著黑框圓眼鏡,優哉遊哉地哼著曲兒,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麵前的桌子。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牽馬行走的白袍男子,接著眼神微微向那男子身後一瞟,居然是數十人的馬隊,而且除了一個著褐色錦袍的男子,其他全是一色的靛藍色長袍,腦子微微一想,這馬隊沒有馱任何貨物,肯定不是商人,而那白袍男子十分年輕,定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帶著自己的小廝出來遊蕩。猛地輕用扇子擊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趁男子沒走遠,忙坐直了身子講道:“今日主火,這位少爺,您身邊黑霧纏繞,百日內定是要有血光之災啊。”
唐龍站住了腳,身子微微一轉看向那個算命的,眼裏閃過一絲輕蔑。而那個算命先生仍然在行的說道:“火生於木,少爺若是想破解這個血光之災,也不是個難事,請坐下來聽某一言。”說著拿著扇子點了點桌子旁邊的椅子。
唐龍勾了勾嘴角,眼睛看向羅冰身後那個臉色白淨,濃眉大眼的男子,隻是喊道:“苦錚。”然後打了個手勢,便牽著馬繼續行走。
苦錚會意,和另外一個弟兄拉著馬等馬隊都完全過去之後,大咧咧地坐在算命先生旁邊的椅子上,苦錚雙手支著椅子,說道:“先生,剛才你肯定也看到了。我家少爺聽了你的話可很是擔心,所以想請你隨我們回府,少爺他想要親自請教先生你的破解之法。”
“這個……”算命的眉頭微皺,顯出一副苦惱的樣子。
那另一個弟兄站在桌子前,把手探入懷裏掏出銀錁子在手上拋了一拋,那算命的眼神也就隨著銀子上下擺動。“我們少爺有重金酬謝的。”那個人突然把手裏的銀子收回懷裏,他這才定了定神色,輕咳了幾下。
苦錚不失時機地說,“先生隨我們走吧?”
那算命的點頭如雞啄米一般,一個勁地答道:“好好好。”隨即起身收了招子,將一攤雜物收至包袱內,苦錚等人站在一旁斂了笑容冷冷地看著那個算命的忙活,心裏卻是一致想到:丫的,敢詛咒我們少爺,轉角老子就把你廢了!
城內的商社,最掙錢的屬城南百草堂,這個藥坊治病、賣藥集於一身,但也卻是七十二地煞旗下的藥鋪,於是也便成了最大的情報收集處之一。
百草堂往日布置便十分樸素,這次卻大張旗鼓在門匾和門柱上麵掛紅,引得路人駐足觀望,不一時門口就是摩肩接踵,人聲鼎沸一片,總號和分號的掌櫃的戴著瓜皮小帽,穿著黑色繡暗紋的長馬褂,有秩地站在門口,見路口唐龍牽馬而來,總號的掌櫃慌忙叫起門柱兩旁的小廝點燃鞭炮,隨著噼裏啪啦鞭炮聲響起,他也便和其他分號掌櫃一同迎了上去,各個拱手作揖道:“羅大總管,二少爺,請。”說著抬手虛迎將唐龍等人請入百草堂。
百草堂外廳是接待客人買賣藥品,診醫治病的地方,內堂則是各個掌櫃聚會的場所。駐足的百姓見唐龍在眾人簇擁下進了大門,很多少婦也跟著想進去一睹,卻被內堂門口小廝堵了個正著,給趕到了外廳。雖然很多人跺腳直罵,但門口的人卻是有增無減。
內堂進門,便見屋內盡頭擺著香案,牆上掛著藥師佛的圖像,香案兩旁便是主座,其下左右各擺四個漆木大椅,每張椅子中間便有一張木桌相隔。
總號的掌櫃抬手朝主座請道:“二少爺請上座。”
“不了。”唐龍搖手,淡淡說道:“唐龍毫無資曆,請掌櫃上座。”
總號掌櫃並未坐下,而是趁唐龍轉身撩袍在最末位的椅子上坐下時,對身邊的分號掌櫃們點頭微微一笑。這卻被羅冰看在眼裏。
“羅大總管,請。”掌櫃抱拳說道。
“我也算了。”羅冰頷首微笑。說著,撩袍坐在唐龍身旁。
“這個……”掌櫃見主座沒人再能坐,便吩咐道:“來人,兩旁加座。”
一番來去後,穿淡藍色棉袍的下人,端著木盤奉茶。羅冰見所有人坐定,就指著首位上有白須的老人,對唐龍介紹道:“這位是百草堂總掌櫃魏宏昌。”
“見過魏先生。”唐龍目視魏宏昌,不失禮儀地在位子上抱拳。
“二少爺客氣了。”魏宏昌忙起身欠身拜道。
羅冰又抬手指著魏宏昌對麵,端坐著的黑須中年男子說道:“這是分號掌櫃,徐啟瑞。”
徐啟瑞見羅冰道姓,忙起身恭敬地抱拳道:“百草堂分號掌櫃徐啟瑞,見過二少爺。”
唐龍微微頷首,抱拳還禮,隨後抬手道:“徐先生請坐。”
羅冰見徐啟瑞撩袍坐下,又繼續一一介紹。此刻,門外喧嘩聲仍然不停。
魏宏昌微微皺眉,聽著羅冰已經向唐龍介紹完各個掌櫃,開始談起各號掌櫃的生意事宜時,門外的喧嚷聲更是有增無減。畢竟是自家總字號的藥坊,門外鬧起來確實不像樣子。便起身告罪出去看。
剛提著馬褂的下擺跨出內堂的門檻,便喚來小廝,帶著怒氣問道:“什麼事?這麼吵鬧?”
小廝緊張地答道:“回掌櫃的,門外來了個窮莊稼漢,被他老伴攙來治病。”
“混賬東西。門外這麼鬧,成何體統!”魏宏昌低喝道:“你可知道裏麵坐著的是誰?”
被掌櫃的一罵,頓時慌張了不少,說道:“各……各分號的掌櫃的。”
魏宏昌皺眉喝道:“還有二少爺唐龍和大總管羅冰!”魏宏昌見小廝像被嚇蒙一般,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漸漸放緩聲音說道:“你去告訴他,裏麵正在議事,讓他在外邊先讓夥計幫忙診治一下,別在那裏大吵大鬧。等完了之後我親自去看。”說著轉身欲回內堂。
“可是他老婆子說要掌櫃的親自去看,說是什麼她老頭子隻剩一口氣了,一般夥計看不了這病。”小廝在慌張之餘後,終於鎮定了下來。
魏宏昌猛地轉頭,怒罵道:“不知好歹的癟三【癟三指生存狀態很不好的人】,叫他等著!”說著拂袖進了內堂。
剛推門進去,就見各個掌櫃的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他,尷尬的場麵令他渾身不自在,隻好緩解氣氛道:“看我做什麼?羅總管請繼續講吧。”
“哈哈哈。”頓時哄堂大笑。
魏宏昌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為是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招來哄笑,羅冰終於輕笑道:“老魏還是沒改那臭脾氣!”
“什麼?”魏宏昌聽得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唐龍勾著嘴角說道:“魏先生,癟三是什麼?”說完,又引得在座一陣大笑。
魏宏昌終於明白是什麼事了,摸著胡子正在運思如何作答。唐龍卻起身說道:“先去看看吧。”
羅冰點頭說道:“我也這樣想的。”
魏宏昌見很多人都點頭稱是,便不再提議繼續議事,領著一班人往外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