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市委政法委“四長”聯席會議再次召開，再次研究關於是否準許竇喜財去美國看望女兒的議題。
    趙登峰再次被邀請列席參加會議。
    會議期間，與會者踴躍發言，一半人的意見是在周全的死因存疑之前，讓竇喜財出國顯然不妥；另一半人的意見模棱兩可，認為似乎找不出拒絕竇喜財出國看望女兒的恰當理由。
    趙登峰仍然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當然，一些人根本不希望他發言，一些人認為他沒有資格發言，因此，沒有人征求他的意見。趙登峰心如明鏡，他知道讓他參加這個會議不是要他的意見，隻是要他“做個見證”。
    在這次會議上，趙登峰見到了冀涼江市檢察院新到任的主管反貪的副檢察長郭俊傑。據社會傳聞，郭俊傑不僅聰明，而且有著深刻的社會背景。但是，郭俊傑給人的印象是謙恭禮讓，平和務實，不露半點鋒芒。在這次會議上，他沒有誇誇其談，隻給予了一些法律上的見地和經驗上的參考。令趙登峰感到奇怪的是，包括孔繁榮在內的其他幾個頭麵人物，對郭俊傑的不同意見給予了足夠的重視和尊重。從而讓趙登峰感受到，郭俊傑確實具有很深的社會背景。
    政法委書記孔繁榮的表現更讓趙登峰感到了意外。從會議開始到會議結束，他既像在認真地傾聽，又像在泰然處之。在開場白之後，他很少在中間插話。這次會議開了將近三個小時，直到會議結束，孔繁榮也沒有拿出一個結論性的意見來。
    “這次會議再次以無果而告終。按理說，開會研究問題無果而終也不足為奇。可是，就一個簡單的議題，兩次召開專題會議仍然沒有結果，這除了說明竇喜財是個極其“特殊人物”之外，更加說明了會議的結果太不正常了。趙登峰對這種看似正常的非正常現象進行了一番思考，當他對這種無聊的消耗忍耐到了極限的時候，孔繁榮突然宣布：“會議到此結束！”
    趙登峰終於鬆了一口氣，當他起身要走的時候，孔繁榮卻喊了一聲，“小趙，你留一下。”這不僅讓趙登峰感到意外，也讓與會的其他人員感到意外。
    趙登峰勉強地留了下來。其他人員知趣地離開了會場。
    孔繁榮把會議室的門關上，站在趙登峰的麵前對他打量了一番，隨即坐在了靠背椅上，點上了一支香煙。
    孔繁榮吐出的煙霧，在他的頭頂上方形成了一個怪圈兒，慢慢放大、扭曲變形、彌漫開來。
    “孔書記，有什麼指示？有什麼教誨？”趙登峰望著沉默不語的孔繁榮不禁問道，“我洗耳恭聽總算可以吧？”
    “哦，我忘記了，你是會吸煙的，自己拿吧！”孔繁榮把放在眼前的老板桌上的一盒中華香煙往趙登峰麵前推了推，“年輕人，少安毋躁。現在我的辦公室裏隻有我們倆人，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就目前的形勢而言，你覺得讓竇喜財出國看望他的女兒合適嗎？”
    趙登峰瞅著孔繁榮推到他麵前的那盒香煙，取出一根兒，放到嘴裏，有些含混不清地說，“他應該有更好的去處……”
    “更好的去處？”孔繁榮皺著眉頭，咀嚼著趙登峰的話，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對，他應該有更好的去處。”
    趙登峰點上了那支香煙，自信地點了點頭，“是的！”
    “小趙啊，一切服從大局，就會讓你受到一些委屈。”孔繁榮的臉色陡然一變，無奈地說，“你也看到了，郭俊傑已經上任了。如果不是竇喜財的案子，藏梅花理所當然的就是冀涼江市檢察院主管反貪的副檢察長了。”
    “嗬嗬……隻有委屈才能求全！是吧，孔書記？”趙登峰知道孔繁榮在含沙射影，他早已有了思想準備，鏗鏘有力地說，“可是，我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你是有大局觀念的人，”孔繁榮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況且，委屈也是暫時的。你我的最終目的，就是如你所說，給竇喜財安排一個更好的去處。”……
    趙登峰離開了孔繁榮的辦公室。
    孔繁榮獨自在辦公室裏自言自語的複述著趙登峰的那句話，“他應該有更好的去處。”此刻，孔繁榮的臉上，流露出詭秘的笑容。他想，“屈指可數，沒多少日子，我就會從政法委書記這個位置上退下來了。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後裏指指點點，說我和竇喜財在經濟上有瓜葛，我犯不著蹚竇喜財這個渾水，而得罪冀涼江市方方麵麵的人。竇喜財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建立起了龐大的、盤根錯節的利益共同體，一些重要崗位上的重要官員，與竇喜財吃喝不分、稱兄道弟、結黨營私。我孔繁榮雖說是冀涼江市的政法委書記，可又能拿竇喜財如何呢？
    孔繁榮在煙灰缸裏摁滅了煙屁股，反背著手在辦公室裏來回度步，自言自語，“可是，調查竇喜財案的成敗，事關我的名聲，我不能在離任後被人說三道四，戳脊梁骨。因此，我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讓竇喜財離開冀涼江市，從而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