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藏梅花自從認識孔繁榮以來，一直聽到社會上的人們對孔繁榮的評價是“老好好……”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沒有見過孔繁榮動怒揚威、敢在老虎嘴上拔毛。藏梅花任反貪局長後很長時間都弄不明白，在英才輩出的冀涼江市，為什麼會讓孔繁榮這樣一個萎靡不振、處事圓滑的人擔任政法委書記這樣的要職。然而，藏梅花隨著工作的開展，在處處碰壁之中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孔繁榮是那些自身不潔的官員們安排的一個“軟靠”，隻在應急之時拿出來擋一擋。
    此刻，孔繁榮的一反常態，讓藏梅花感到十分驚訝和意外。
    “查誰呀？誰來查呀？”藏梅花站起身來，望著孔繁榮扭曲的麵部肌肉，“孔書記，你應該比我清楚，TMD，論職務，張占北不在我的偵察範圍；論分工，公職人員的玩忽職守也不在我的管轄。況且我也沒有長著三頭六臂，即使我想管我也沒辦法管人家！”藏梅花嗓音很高，樣子很急。藏梅花嘴上這麼說，可是，在她的心裏卻希望孔繁榮讓她查處“周全喝涼水致死案”和“無罪釋放”的竇喜財，查處冀涼江市政法係統內部的腐敗。至於張占北的貪汙受賄案，根據管理權限上級自然會有人來管。然而，藏梅花不相信孔繁榮會下定這樣的決心。
    “藏梅花同誌，有話坐下說，女同誌不要動粗，請你注意自己的態度。我算看明白了，你藏梅花不相信我孔繁榮會下定決心讓你去查處竇喜財，去查處周全暴斃幕後的腐敗。”孔繁榮把未燃盡的一大截香煙摁在了煙灰缸裏，眯起眼睛看著藏梅花，“我心如明鏡，這件事情隻能由你來完成。除了你之外，冀涼江市檢察院沒有第二個人能讓我放心。再往範圍大一些說，冀涼江市整個政法係統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你一樣合適的人來。你不要給我講什麼客觀理由，張占北的職務高你可以讓上級檢察院授權；公職人員的玩忽職守你可以繞過去，從收受賄賂入手。我這麼認真並強調地讓你做這些，並不是你的辦案水平特別高，也不是因為你的工作能力特別強，而是因為你有著特殊的地位和特殊的品格。你若接手這兩個案子，你所遇到的阻力一定會比任何人以及過去的任何案子遇到的阻力都要大。可是，我更加清醒，你藏梅花麵對強大的阻力，一定會比任何人都興奮，一定會比辦理過去任何一個案子都用心，你會在無比興奮和百折不撓中充分展示你超常的才能……”藏梅花沒好氣地坐在沙發上，把手裏的那兩個信封來回地顛倒著，沒有迎接孔繁榮的話茬。孔繁榮瞅了一眼沉默的藏梅花，繼續說，“當然了，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也為你姐夫陸誌高遭遇的不測，為你沒有進入冀涼江市檢察院主管反貪的檢察長人選表示難過。作為我個人，我完全理解並允許你心裏的不舒服，因為換了任何人都會不舒服。可是，作為組織，你藏梅花隻有百分之百的服從。”孔繁榮盡量把嗓音變得柔軟平和，“誰不想站在更大更好的平台上展示自己的能力？哪個不知道有位才有為？當然了，我不能排除，有的人是想把更高的位置變成撈取錢財的資本；換句話說，有為才有位。當然了，我也可能是自作多情，而你藏梅花根本就沒有想當那個副檢察長，而你想在反貪局長的位置上更好地發揮自己的潛能，為冀涼江市的反腐倡廉和老百姓做更多的事情……”
    “嗬嗬，孔書記，你真是領導，你真會給我戴高帽！”
    “藏梅花同誌，正因為我是你的領導，所以，我才沒有必要給你戴高帽。既然你把話茬說到這裏了，今天我就把話給你挑明了，咱們不打官腔，咱們更不打哈哈！明說了吧，組織也是由個人構成的，所以我個人的意見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組織的意見。當然了，我個人無權把自己的意誌強加於你。今天，我把你請了來，不是指派你查處這兩個案子，而是與你商量你明白嗎？因此，我希望你接手，而不希望你給我耍態度。當然了，你肯定清楚，今天，你願意不願意、同意不同意接手查處這兩起案件，都會在冀涼江市引起巨大的波瀾。何去何從，由你自選。”“假若我不接受這兩起案件，將會有什麼結果發生呢？”藏梅花站了起來，目光注視著窗外。“那你在檢察院的日子就不會長久了。”孔繁榮一臉的認真，絕對沒有半點玩笑。藏梅花一愣，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可是，我希望你繼續在檢察院待下去！”孔繁榮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裏來回地走著。
    藏梅花保持著沉默。孔繁榮走了一會兒之後，停下了腳步，背對著藏梅花說，“關於張占北的事情可以暫且放一放。其餘的，我隻是希望你先悄悄地做，不要被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若是周全暴斃的幕後和竇喜財被無罪釋放的背後真的沒有問題，咱們就悄悄地收兵。但隻要在一個環節上有了證據，我會立即以政法委的名義立案偵查，當然了，還是你牽頭負責……”藏梅花並沒有表態，走到窗戶前，看著市委大院裏光禿禿的樹木和犄角旮旯的積雪，看著滿院灑滿的金色的陽光，默默地點頭。藏梅花緩慢地轉過身來，發現孔繁榮正注視著她。藏梅花朝著孔繁榮咬了咬嘴唇，“我查！”孔繁榮欣慰地笑了。
    然而，孔繁榮的笑容還沒有消失，藏梅花的腦海裏突然想起了張占北的嚴肅，耳邊陡然響起了張占北的說話聲。張占北說，他那裏有關於竇喜財的材料……
    不知何故，張占北和孔繁榮都來了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孔繁榮自從藏梅花接手竇喜財的案子以來，雖然迫於形勢主持召開過公檢法三長聯席會，但是，對隻是列席參加會議的藏梅花不冷不熱，一副忽略她存在的表情。而現在，孔繁榮突然堅定決心，要藏梅花把周全暴斃幕後的“秘密”和竇喜財無罪釋放的“謎”查個完全徹底，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張占北也曾經親口對藏梅花說過，希望她就此罷手，不要再繼續查下去，可是，才時過幾日，他又堅定的希望藏梅花重新調查，他又是為了什麼呢？……
    藏梅花走出孔繁榮的辦公室後，腦海裏的疑雲仍未散盡。孔繁榮給她的印象一直是猥瑣的、陰暗的，他突然變得揚威一次、陽光一次，還真的令人難以置信。藏梅花懷疑孔繁榮拿她開涮呢！作為藏梅花來講，她懷疑是正常的；不懷疑，反而不正常。就像藏梅花來孔繁榮辦公室之前，腦海裏也在琢磨著張占北一樣。現在倒好，無論是孔繁榮，還是張占北，無論各自出於什麼目的，卻幾乎同時把球踢給了藏梅花，讓她上場，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盡情的表演。張占北也與孔繁榮一樣，可以成為裁判員或者解說員，也可以成為評論員，甚至隻做觀眾，任意對參賽的藏梅花進行點評。
    作為隻身參賽的藏梅花，本來對行動是無所顧忌的。隻是讓她無法弄明白的是，張占北和孔繁榮兩個人，一直是阻止他繼續調查竇喜財的。她對張占北和孔繁榮相繼作出的轉變與決定，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但她轉念一想，不管孔繁榮的目的是什麼？但是讓藏梅花接受查處這兩起案件，畢竟對整飭司法隊伍、鏟除黨內的害人蟲發揮積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