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子意欲何為？”青寒的聲音有些沙啞，顫抖。既然猜不到便開門見山的說吧。
    “我喜歡公子助我登上王位。”莫蕭騰也沒有轉彎，直接道明來意。
    原來他還是不知曉的，定了定神如同以往清朗聲音傳來。“世子太看得起青寒了，青寒不過一介平民，哪裏有能力助世子？”青寒苦笑。
    “莫不是公子不願助本世子一臂之力？聽外人說公子是由六王弟請回蘇陽的，公子莫不是暗地裏在助六王弟吧。”聲音看似平和但暗地裏卻透出幾分威嚴。
    “斷斷不是，世子也知道召寒某回來是王爺的意思，寒某怎會與六世子交好，斷了自己的前程？不過民不議政，寒某也不能說些什麼，更不要說立王儲這樣的事情了。”青寒早已打聽清楚，這大世子空有一身霸氣，卻不會謀劃，不然也不會直接來找青寒說這些。
    “此話當真？”
    “自為真，寒某自不會騙世子。”雙手拱起，“不是青寒不願助世子一臂之力，而是現在的青寒並沒有此種能力。即便以後有了，也是為王爺效勞。”
    “那麼說青寒並不願意了？”
    “並非青寒不願，而是無能為力。”
    “若是本世子坐上了那個王位該當如何？”橫眉一挑，瞧著青寒。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原來如此，那本世子便先告辭了。”
    “恭送世子。”
    直到那一片名黃色的衣袂消失在視線的盡頭，青寒起了身。望著那消失的身影，青寒有些憐憫。
    眾人皆知蘇王溺愛八世子，隻因八世子的母妃是現在蘇王極寵的妃子，以前是，至今也是，二十多年，未曾衰竭。自八世子出生之時，便注定了他日後顯貴的身份。隻是因為長幼有序而為立八世子為王儲，蘇王英明一世，隻有這一點是他的敗筆。
    大世子英明神武，未曾見過的四世子足智多謀，莫天佑也是聰慧之輩，並非池中之物。其餘幾位世子也並非凡品，隻有這八世子。無能昏亂，乃是酒廊飯袋之輩，也許真是紅顏禍水，大慶諸王皆有這麼一個紅顏，建帝的渝妃，蘇王的藍妃……
    天下是男子的，可後宮卻是女子的。
    雖說後宮不得幹政，有時這後宮對政局的影響更甚大臣王室。
    送走大世子，青寒暗自鬆了一口氣。朝堂如戰場，一朝不慎，屍骨無存。
    矗立在庭院之中，一手手執白玉瓷罐，一手執木匙，一點一點刮著梅蕊上的雪。半日下來，已滿了三分之一瓷罐，青寒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梅花枝條，已經沒有的。
    “公子在收集梅花蕊的雪水？”嬌俏的聲音傳來。
    “紫韻姑娘。”收了手中的白瓷罐，“你來了。”
    “公子，這兒是萬竹園自是梅花稀少，但是蘇城卻有一處好地方，萬梅之林，層林盡染，血色妖嬈。”紫韻帶著分獻寶似的笑意。
    “那便有勞紫韻姑娘帶路了。”
    紫韻走在前頭，帶著青寒走出了萬竹園，幾轉之後在一個庭院裏停下，上麵用朱紅的大字刻著三個大字，落梅院。
    蒼勁有力的大字想必這人也是位鐵血錚錚的漢子。
    “公子這便是蘇城最有名的梅園了。”引著青寒進去，院門的兩名侍衛準備將兩人擋下，在看到紫韻之後，便止了聲。“蘇陽有兩處好景致之處，一是公子現在所居之處，萬竹園，第二便是這落梅院。不過這兒卻是無主之處。每年七夕除去總有一些人會在此聚集，共度七夕佳節。”
    青寒看到滿院梅花，遒勁的枝幹沐浴在冬日暖陽之中。紫韻看著在梅樹枝梢細心撥弄著梅蕊上雪花的青寒，看得出神。雖然青寒並非王侯將相，周身卻有一股上位之人沒有的灑脫之氣，王侯將相紫韻看得多，可是並非自己想要的。
    青寒一襲白衣立於梅海之中，衣袂淩風，削瘦的身形，佇立在那兒，卻是能支起天地一般，讓人有一股莫名的安心。
    遇見一個人，眼波流轉，微笑蔓延，黯然心動，如同春之暮野。
    心下春意萌動，再是無暇鏗鏘女子，麵對心愛之人也能化為繞指柔。紫韻也不例外，僅僅兩次相見便如此動心，紫韻也不知道為何？也許這便是緣分，星辰劃過天際，留下一道掠影，在墨色的夜空，閃爍著光澤。
    星辰的盡頭，有你的地方，即便是地獄我也敢闖。
    梅花落在紫韻肩膀上，紫衣絢爛，青寒伸手將其撫下來，一抹霞色染上紫韻素淨的臉龐。
    金步搖上綴著細碎紫水晶，一步三顫，步步生蓮，足底生香。
    青寒飛快的收集好了一罐雪水，抱在手裏。可惜的歎了口氣。
    “公子為何歎氣，是因隻帶了一個白瓷罐而困擾麼？”
    “紫韻姑娘睿智。”
    “無妨。”擊掌三聲，喚來侍衛，“取我落在紫梅閣的白瓷罐來，有多少取多少。”
    “是，小姐。”
    “原來紫韻姑娘也是懂茶之人。”
    “小女子不過附庸風雅罷了，哪懂什麼茶，如公子不嫌棄，不若去小女子寒舍坐坐，小女子雖不懂茶道，卻是藏有不少佳茗，想必不會令公子失望。”紫袖掩麵，半遮半掩之下更顯風華。
    “姑娘閨房豈能讓寒某入內，豈不擾亂姑娘清譽。此事萬萬不可。”
    紫韻也沒有強求，“那便去落梅院待客之處，隻是要讓公子稍等，需從紫梅閣拾掇烹飪茶的器具來方可。”
    “有勞姑娘帶路了。”
    穿過千株梅樹，踏過雪海香榭。
    兜來轉去竟是看見一座朱紅色的亭閣，亭閣之上，石桌十一齊全，軟紗輕攏，粉色紗帳墜地，外間又有潔白鮫綃紗相蓋，隔絕了外間寒氣。青寒不由得驚歎，好大的手筆，如此珍貴之物竟用來做亭閣垂簾。閣內金同小獸熏香鼎散發著縷縷幽香。
    金盆內裝著上好的銀碳，暖意融融卻不帶半點煙熏。石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小點心，無一例外都與梅花有關，想必那日紫韻拿來逗蓮兒開心的梅花糖，便是出自這裏。
    一碟金枝梅花糕，一碟梅花酥，一碟糖漬梅蕊，分量不多，但皆是費盡心思所做之物，讓人看著便食欲大增。
    紫韻看著桌上點心“落梅院的糕點是蘇陽有名的，但今日的點心盡是甜味，不知公子是否喜歡。”纖指執起桌上白瓷玉壺，淺斟一杯。“這是蘇陽的梅花酒，乃是用曆經傲雪過後的梅花所釀，在雪花未落，香味未散之前采下，與花上雪水一起釀。”
    青寒深嗅一口，“若是我猜的不錯，這便是窖藏了五年以上的梅花酒吧。”青寒將素瓷杯放於唇便，淺酌一口，“梅花酒並不似醬酒，汾酒窖藏時間越長越好，這梅花酒窖藏五年左右最事宜飲用。”
    紫韻讚同的點了點頭“公子博學。”
    青寒卻搖頭淡笑，“不過曾有段時間愛好這杯中之物罷了，略有了解。”
    外間傳來雪花鬆動的聲音，是侍者將茶具運來了。一套冰裂紋的瓷具映入眼簾，青寒不禁倒吸一口氣。如此之物紫韻居然也有。
    冰裂紋鮮少出現，隻應沒人掌握得好急劇降溫的那個度，隻有皇家官窯之內，為了博帝王一笑，用大量失敗的成果換來一次的成功。於是這種精美的瓷器價格高昂，且並非平民百姓能夠用的起的。
    解開茶罐，“顧渚紫筍？！”沒想到這等好茶紫韻這兒也有，青寒暗歎，以前爹爹每次便將這茶束之高閣，隻有貴客前來才開罐烹飪，沒想到紫韻這兒也有。
    也不奇怪，這本是帝王的貢品，蘇王有並不奇怪，而紫韻是蘇王身邊的女官，受些獎賞是無可厚非的。青寒想清楚了也明了了紫韻在蘇王心裏的地位。
    “公子知曉這茶。”話雖是疑問，但語氣卻是肯定。
    “有幸知曉此茶，曾嚐過一次，可謂是人間極品。”青寒蓋上茶罐的蓋子，“若是紫韻姑娘不嫌棄，寒某願意烹茗一壺，謝紫韻姑娘這些天的照拂。”
    “哪裏，哪裏，是小女子有幸了。”
    青寒取出窖藏的雪梅之水，傾入白泥涼爐之內，取出火折子，點燃甘蔗枝，待到白爐沸漫鼎湖水，一沸之時，將茶具溫熱好，用紫金茶則取白玉瓷罐中的顧渚紫筍，置於壺中，茶芽挺嫩葉稍長，形似蘭花；待到涼爐之水二沸之時，執起壺水傾入壺中。提拉三次，待到第三次落下之時，水漫壺口，白沫溢出，開水衝泡，香氣馥鬱，待茶湯溫潤之後，分入三個白瓷杯中，用杯托乘著一碗端與紫韻身旁，紫韻接過，輕搖細晃流翠玉，揭蓋開甌起霧霞。闔首低嗅，清香四溢。
    茶湯清澈明亮，葉底細嫩成朵，色澤翠綠，銀毫明顯，香孕蘭蕙之清，清啜一口，回氣不語，但眉間卻有幾分舒展，閉眸回氣，兀自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