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軍東調助建家園，嗯，有沒有這麼巧的事啊。洛王不是個汲汲於皇權富貴的主兒，不然也不至於拖到現在，這一次很難說沒有幾分硬被推到台前的因素。
    南宮彥默然不語，心想隻怕推洛王的就是他天上掉下來的好姐姐。唉。還有探哨說起韓稼琦搶占北門時，洛王臉上的表情也很是精彩啊，有些事，恐怕未必如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呢。
    跳梁小醜禮部王主事已經迫不及待地再度激情登場，口若懸河舌燦蓮花言巧色令昏天暗日侃侃而談，直捧得郜淩彬仿若額有朝天骨，眼裏有靈光，活脫脫仙人轉世，神仙下凡，完了擺一個自以為很酷的造型，譏誚眾生：看，我早就看出來了，洛王怎麼會造反，洛王怎麼會輸嘛。
    “你說什麼？”伊笑天悲摧注目，“你這種阿諛奉承的話也說得出口？你對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不對得起你的父母？對不對得起這個國家？你趕快鄭重屬文傳示臨夏京城澄清，否則我就扒你的皮，拆你的骨，喝你的血！”
    王主事突地似被抽幹了全身氣力，一臉慘戚地哀告：“王爺，下官……”
    郜淩彬瞥了他一眼，邪笑之中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戲謔。
    “唔，王妃跟你鬧著玩的……”
    王主事訕訕咧嘴，一個放心的笑容還沒完全打開，就直接被郜淩彬下兩句話震到了三魂七魄少了兩魂六魄，僅剩的一魂一魄還搖搖晃晃逡巡著遠離他的姿勢。
    “你的皮太髒，你的骨太臭，你的血太臭，王妃怎麼會親自動手呢？依本王看，天街賣肉的二麻子就不錯，人懶刀鈍，大概有幾年沒磨了，別人殺豬若需一刀，他一準得要十刀，剝皮剔骨的話就更費工夫了，等他完事，或者也不必找阿貓阿狗的喝你的血了，一準流幹並風幹了。”
    剝皮剔骨……流幹並風幹……
    殿內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郜淩彬微閉雙目唇邊帶著邪肆的笑意，神情睥睨地不再言語，王主事駭極倒吸冷氣的聲音顯得異常突兀。
    半晌，王主事才恢複了神智，伏在地下深深向郜淩彬磕下頭去，哽咽道：“王爺……王爺……”
    郜淩彬冷然下望的目光逼迫、森然、而殺氣微微。
    王主事求饒的哀呼瞬間破碎在喉嚨裏，全身不由自主地開始打戰。他不明白，之前他跳出來替洛王佐證，洛王不是還笑著瞄了他一眼的嗎，這會子探哨來報證實了洛王不僅沒造反反而一心一意撲在百姓生計上，他歌功頌德兩句有錯嗎，就算稍微誇張了點，也不至於什麼什麼吧，還是，就因為洛王妃的一句話？洛王寵妃居然寵到如斯地步啊，早知道洛王妃不喜歡奉承，打死他也不敢開口啊，現在可好，誰來救救他啊。
    “姐姐，得饒人處且饒人好嗎？”南宮彥拉拉伊笑天衣袖，低道。
    “我在前院抓賊，你在後院放火，還真是我的好弟弟啊，嗯？”伊笑天牽著他的手驀地緊了緊，嘴一撇眼一翻，用更低的聲音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替之討饒的是誰，小彥，國之蠹蟲有什麼好同情的，打鼠不死，貽害無窮，你該比我清楚才是。”
    南宮彥欲言又止，又看一眼伊笑天，道：“如果我隻是小彥就好了……”
    郜淩彬不理他們，急速向王主事道：“你是怎麼有資格立於此處的？你月俸多少，存銀多少，向各級衙司各位權要行賄多少，需要本王一一道來嗎？那點子花言巧語哄哄沒見過世麵的無知蠢貨也就是了，居然還有臉拿到本王麵前顯擺，哼！適才本王已經瞄你一眼以示警告，而你竟然變本加厲，真是求死有道！”
    那一瞄……是警告？
    王主事心如死灰，蒼天啊大地啊，他居然以為洛王跟常人一樣笑了就代表欣慰……
    “王爺，這人的事就權且擱下吧，稍後自會由有司處置。”尚書右丞胡學士見郜淩彬壓根沒把眼前至關重要的姬得承作亂事件放在心上，反倒揪著微不足道的王某人幾句奉承話不放，急得嗓子都冒煙了，“戚孽專亂，將隕社稷，頃或王公黎庶皆幾於難，危急迫於眉睫，當速圖之啊。敢請王爺還是先命往赴東郊之京軍即刻回轉先戍皇城為要。”
    “好一句‘頃或王公黎庶皆幾於難’，”郜淩彬冷道，“學士之提議本王不敢苟同，殿上諸公知道危險，坊間百姓就懵懂未知？諸公性命可貴，百姓就該賤如草芥？何況，此事本王昨兒便已發下令鑒，若失信於民，以後我臨夏朝廷政令如何再讓百姓信服？令行不暢，軍務政要不徹甚至陷於癱瘓，那才有將傾於旦夕之虞！”
    “王爺言之有理，然事有輕重緩急……”
    “胡愛卿不必多言，輕重緩急，朕相信淩彬自有分寸。”郜皇帝淡淡抬手，止住了胡學士的話，又道，“傳旨，禦前侍衛，禦林軍，禁衛軍，今日宮中所有人等，一並由洛王統一調配。”
    “哎，父皇，我可沒那麼大胃口，您別害我消化不良啊。”郜淩彬皺眉嚷了一句，便撇了郜皇帝，優哉遊哉地繼續跟王主事齟齬。
    然後，漫不經心著有司當殿論罪奪職判處。
    然後，誠誠懇懇地安慰差點被綁架被殂殺的大太監路德一。
    然後，真真摯摯地讚賞“拚死救駕”的太子郜淩寒以及兢兢業業守在皇帝身邊的太子郜淩寒的黑煞衛。
    然後，談笑風生地跟眾人暢聊家長裏短，從眾人上十八代的祖爺爺祖奶奶說到這一世的七大姑八大姨說到十竿子打不著的五百年後的徒子徒孫，大有不說個三天三夜絕不罷休的架式。
    有人無語望天，有人雲裏霧裏，有人猶疑猜測，有人搖頭歎息。
    郜淩彬隻是自顧自地說，那口才，貌似比王主事猶勝百倍。
    然後，又有探哨來報：
    “叛軍兵臨城下！……”
    郜淩彬冷眉一挑，突然大喝一聲，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