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昨夜星辰昨夜風 第三十八章 十全大補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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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色四濺,凶厲非凡。
前方,僻靜了多年的鳳儀宮側霍然現出一片無邊無垠的黑壓壓的人頭,調兵之聲,呼喝之聲,弓弩勁射之聲,李敢厲聲布防及指揮關卡之聲——路德一撲入承恩殿,姬得承東窗事發,郜皇帝即命李敢擒拿——一切沸騰紛繁的聲音裏,慘呼聲不斷響起。
那呼聲極快,幾乎一聲接著一聲,呼聲裏鋪展的是肌骨的山壘血水的海洋,以及那山壘海洋裏一堆一堆野獸般的掙紮。
姬得承一行勢如瘋虎,一路前衝,每衝一步便有新屍首倒地,倒地的屍首將一百多米長的青石甬道塗得鮮血蜿蜒扭曲如蛇,而一行部眾都是久經戰陣的高手,看也不看一眼,隻管護著姬得承向前衝,二三十人不停撥開糾纏的人體,踢飛倒落的斷肢,順手將衝過來砍人的侍衛刺死。
滿身浴血,踏血而行。
嗡!
大片箭矢攢射如烏雲,鋪天蓋地破空而來,激射姬得承頭顱。
身側一個護衛驚駭之下抬劍欲擋,卻已不及,遂大叫一聲,橫身一撞,硬生生將他撞開。
立即有三個人撲上,疊擋在姬得承身前。
撲哧一聲,箭矢穿透那護衛胸口,帶出血泉和心髒碎塊,再飛射入人群,轉瞬之間,將和那護衛擁疊在一起的三人,串成刺猥串。刺蝟後麵,姬得承冷笑飛出,幾個死在近前的禦前侍衛屍首被他一腳踢飛,直上半空,正迎上麵前箭雨。屍首落下,姬得承正好拿來墊腳,混戰之中借來足尖一點,披風瀝血,颯然前奔。
忽有驚天大喝雷霆炸響。
一道人影似已飛出紅日之外,卻在半空中生生止住去勢,將手一招,硬生生將一侍衛手中的長弓吸至手中,俊朗冷硬的麵容上平添了令人心悸的殺氣,長弓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拉開,直至滿弦,龍吟之聲霎時震徹長空!
而,弓上,卻無箭支。
伊火蓮。
目光裏冷鋒暗藏,姬得承執劍的手緩緩抬起,突然一笑:“箭在何處?”
伊火蓮傲然抬眼,眼底滾滾怨憤似雪域之巔萬河之河發源地浩浩怒瀚江般一瀉千裏奔騰而來,空氣中懸浮的塵埃都勢不可擋地被那怨憤激風披雨般紛紛卷起,倒跌開去。他道:
“天地萬物,皆可為箭!”
話音裏,他頭頂一根粗短的樹枝突然斷裂落下,伊火蓮左手驀然一鬆,弓弦疾顫,一股真氣已隨弓弦彈出,夾雜著雷霆萬鈞之勢,飛光掠電,呼嘯而去。強悍的一射之力,居然連帶圍堵姬得承的幾個禦前侍衛整個地前俯而倒,匍匐在姬得承腳下,被姬得承身邊護衛輕易了賬!
但,下一刻,那挾著充沛真力幾如閃電的樹枝,竟驀地化為齏粉,揚揚灑落!直如白日見鬼一般!
那一根樹枝,碾碎在受人之托,於極遠處鳳儀宮正殿青簷上危危險險倒掛著,發現伊火蓮箭勢絕倫,立即及時遙遙一道指風彈出的青殺手中。
緋色衣袂一展,蓮台虛渡的絕頂輕功他施展來直如行雲流水,倏忽一下,已如驚鴻般虛空拔起丈高,踏層雲,躡清風,霎時不見。
伊火蓮霍然抬首,隻來得及捕捉到一綹一閃即逝的緋色流光。
就在他這一抬首間,一聲尖銳的馬嘶陡然暴起,直有石破天驚之勢,馬後,百餘禁衛軍也以媲美奔馬的速度一路狂奔。
……這得追溯到一刻前,伊笑天於內庫大展神威,郜淩彬則與人於內庫外灌木叢後私語:
“禦前侍衛跟禦林軍必會在第一時間被驚動,李敢指揮調度絕不會有半點偏差,伊火蓮積了五年的怨憤也會頃刻噴發……”
“拜托,郜兄,你不是讓我一人對付三千禦林軍吧?”
“戍衛皇城的可不隻是禦林軍,拜托!青殺兄,你不會拿禁衛軍當槍使啊?”
“你以為那是我孫子,能讓我呼來喝去的啊?”
“早給你準備好了,催命奪魂斷腸十全大補丸,要人三更死不能四更活。”
……
彼時,有幸成為郜淩彬牌催命奪魂斷腸十全大補丸的特邀美食品嚐者,以及青殺牌凶神惡煞的特邀受虐者的幾名禁衛軍小隊長,咽著唾沫遲遲疑疑麵麵相覷,冷汗抹了一把又一把:放走謀逆欽犯,那可是死罪,不放,也難活命……
“笨蛋!”青殺緋色衣袖一揮,怒其不爭地翻了個白眼,“要是某匹尊貴的馬發脾氣跑了,上麵怪罪下來,你們擔待得起嗎?……”
尊貴的馬……皇城禁止騎馬,除了壓根不把任何規矩放在眼裏的洛王……皇帝都拿洛王沒辦法,他們怎麼敢得罪洛王……嗯,萬一洛王的馬受驚了撒野了跑了,職責所在,是一定得替洛王追回的……
泣下數行,橫臂一揮,幾名小隊長最終無奈地開始捋袖子,然後,帶著百餘禁衛軍大張旗鼓地,追馬。
馬嘶,人亂。禦林軍遭遇禁衛軍。
有人氣喘籲籲,有人稀裏糊塗,有人半推半就,有人阿彌陀佛,有人氣急敗壞,有人驚惶扼腕。
混亂中,也有喜出望外的姬得承,不失時機地躍馬奪路而奔,百忙中衝那道緋光消失的方向回眸嘯道:“謝了!”
伊火蓮恨恨咬牙,居然中了這麼惡俗的聲東擊西之計!
那誰……最好別讓我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