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隆冬 第八章..朱顏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63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紅顏她,死了!”十七哭得話都說不連貫了,瑩白的手緊緊掐住蘇岸的衣袖,像想到什麼似的,複又淚如雨下。
“她。。。病死的嗎?”紅顏是蘇岸的九妹,自幼體弱,優柔寡斷;由於母親死得早,她的父皇也沒什麼空照看她,地位自然不高。蘇岸甚至親眼看見幾個大膽的侍女將給她準備的膳食私吞了去,隻給她留下幾盤剩菜冷羹。
十七抬起淚痕交縱的臉來,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自然不是!”
“她,是餓死的呀。”
一字一淚,字字誅心。
“她是個笨蛋,我們就離開幾天,那些囂張拔扈的妃子就故意斷她水斷她糧,她也不會反抗;那一夜雪下得凶,她又舊病發作,加上餓了這麼久,滴水未進;沒力氣叫喚侍女。。。。。。就這樣活活餓死了!”
十七哭得凶,也沒力氣去抓蘇岸袖子了,慢慢手鬆了下來。
蘇岸沉默不言,回想起那個生性懦弱的妹妹,每天都躲在篷房後麵,怯怯地望著他,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說起來,在他的印象中,與紅顏的對話,隻有三句,僅僅三句。
第一句,是在蘇岸八歲壽辰時,給的祝福。
第二句,是在她病重時神誌不清的呢喃細語;蘇岸草草地回應了一句。
第三句,是蘇岸臨行去中原前,依依不舍的送別語。
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香消玉殞,這深宮之中又有幾人知曉?他們甚至都不記得有這樣一個女孩了吧?那樣一個纖細沉默,人淡隨風的女孩。
朱顏短,怎堪歲月荏苒無常?
相比之下,被晾在一旁已久的尉遲歸醋海翻騰,忍得辛苦。
“父王怎麼說?”蘇岸摩挲著十七紅色的長發,問。
“王什麼也沒說,隻是到紅顏母親墓前站了一下午。”
“唉~”蘇岸少年老成地安慰著十七:“有道是人間世事無常,且不宜太較真。”
“對了”十七拂拂自己的長發,再胡亂抹幾把泛濫的眼淚,從懷裏拿住一個比拳頭稍大的刺繡盒子來;像是中原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給。”
蘇岸心明那是什麼,顫著手接過,卻怎麼也想定不了主意打開。
“本來是想天葬【注:天葬是蒙古、藏族等少數民族的一種傳統喪葬方式,人死後把屍體拿到指定的地點讓鷹(或者其他的鳥類、獸類等)吞食,認為可以帶到天堂。】的,可我舍不得讓那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喂了禿鷹,就提前火化後帶來了”
“她本想隨你到這兒來,卻因諸多阻撓和身體不爭氣便作罷。你出發的那一天,她追在轎子後哭了很久,回來後又發了高燒。”
“她到死前,還在想著你,想著你這個遠在他鄉的哥哥啊。”
蘇岸恍惚記得,四歲那年,他剛被收養他的父王牽回“家”,一大群人勾心鬥角,魚龍混雜;自是橫眉冷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兒子”了。
漠北的草原上風刮得大,父王牽著他的手在前麵走,更小的紅顏便蹣跚的跟在後麵,一步一步艱難地踏著厚厚的草。
人淡如菊,朝生夕死。
“走了也好,以後總不至於被那幾個惡毒的女人欺負。”蘇岸摸著紅顏的骨灰盒:“就這樣苟延殘喘地活著,雖生猶死。芙蓉花蜀國盡繽紛,轉眼還不是塵歸塵。”
“我們草原的兒女,可不是歸塵,而是歸禿鷹的。”十七猛然丟出一句與現在的場景嚴重不符的白爛話,果不其然看到了在寒風中被雷得搖搖欲墜的蘇岸。
“你這丫頭,還是這麼嘴上不饒人。”蘇岸放好紅顏的骨灰盒,一向清明的眸中也有了幾分笑意。
“哼哼!”十七破涕為笑,又指著蘇岸身旁一臉戒備的尉遲歸,道:“他是誰?怎麼和你這麼親密?從實招來。”
“天朝天子,尉遲歸。”蘇岸充當中介介紹道。
十七斜飛的長眉一倒,紅發張揚,淩厲的眸子一嗆,叉腰向尉遲歸吼道:“我管你是尉遲去還是尉遲歸,朝暮可是烏匙的,你別想靠近他!”
如山海的記憶洶湧而來,斷橋前的天人永別,兵臨城下的生死無話,他許他的一世歡顏。。。在時間和空間的蟲洞裏拍打成殘潮,湮滅。想要抓住什麼一閃而逝的東西,蘇岸一把抓住十七的肩:“烏匙?他是誰?!他是誰?!”
“沒,他不是誰,我隻是隨便亂說的。”十七不安的扭絞著自己的手指,這是她一直以來撒謊時的小動作,因此謊言總是被拆穿。
“算了。”蘇岸也不再追問:“我也不想逼你。”
“還有,不要叫我朝暮了;那個蘇朝暮早就走了,現在的,是蘇岸,蘇千陌。”
蘇岸回頭,背對著十七,麵對著尉遲歸,眸中碎光流轉,窗外斑駁的夕陽光影隱隱傳來,伴隨著瑟縮的寒風。
嫵媚如花,冷冽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