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哥哥，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呀？”童稚而清脆的聲音，帶著幾許想要掩飾、卻又一覽無餘的期盼。
    “我喜歡的啊……”清俊的少年故意拉長了語調，“一定要是個美貌溫柔，既懂琴棋書畫，又做得一手好菜、精通女紅，還能給我生個胖娃娃的大美女咯！”
    聽了這個回答，提問的孩子笑容漸漸消失，久久沒有回話，等到少年發現不對勁兒時，孩子已經“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原本隻是想逗弄孩子的少年立馬慌了神。
    “顏兒乖，哥哥騙你來自呢！鑰哥哥最喜歡顏兒了！”少年將孩子一把抱起，便給他擦眼淚邊道，“快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孩子抽噎著，用紅彤彤的雙眼望著少年，“顏兒不會做菜也不會女紅……”
    “沒事兒，這些可以交給下人去做。”
    “顏兒不是女孩子……”
    “不要緊，哥哥一樣疼顏兒。”
    “嗯，鑰哥哥真好！那，顏兒以後給鑰哥哥生娃娃吧！”
    “啊？這個……”
    “怎麼了？鑰哥哥不喜歡顏兒給鑰哥哥生娃娃嗎？”聲音裏似乎又漫上了些許委屈。
    “自然不是，隻是……”
    “隻是什麼？”
    “這個啊……等顏兒長大了，就會知道了……”
    ……
    蘇洛顏的眼睛仍閉著，淚水卻順著眼角蜿蜒而下。
    夢中的一切都仿若昨日，但他知道，自己早已回不到兒時那個單純而無憂的自己了。
    “顏兒，顏兒？”
    是誰？誰在喚我？
    “怎麼了？顏兒？醒醒，別哭，別哭了……”
    蘇洛顏緩緩睜開眼，積在眼中的淚水頓時失了禁錮，一下子漫了出來。
    “輕……寒……”
    不知道蘇洛顏到底夢到了什麼，但那洶湧的淚水早已讓他心痛無比。
    “好了好了，不過是夢……夢裏都不是真的，別難過。”莫輕寒側身摟過他，安撫地摸著他黑順的長發。
    蘇洛顏將頭埋在莫輕寒懷中，哽咽著說不出話。
    等緩過來後，蘇洛顏雙眼紅紅的，聲音也帶著少見的脆弱。
    “我想回家……回，寒玉山。”
    第二日一早，馬車便沿著來時的方向出了城。
    蘇洛顏沒有解釋為什麼突然決定放棄參加歐陽文舟與花清秋的婚禮，而是急著返回寒玉山。莫輕寒雖猜到可能與昨日的夢有關，但怕惹他傷心，也沒問些什麼，隻是在臨走前囑咐店家，若是那丟玉佩的人尋來了，便立即著人往寒玉山送個信。
    得了莫輕寒丟下的一大錠銀子，店家誠惶誠恐地應了，又拉著那幫忙的孩子，畢恭畢敬地送一行人出了店門。
    馬車漸往前行，蘇洛顏心中愈加煩亂。不知是近鄉情怯，還是預感到了有什麼事要發生，連帶著兩個孩子也跟著沒日沒夜的鬧騰，讓蘇洛顏更是疲憊。
    走到江浙一帶時，眾人繞了下遠路，不知為何，蘇洛顏就是想再去蘇州城看看。
    路途更長了，兩個孩子也是不依。
    安晨還好，就是太皮了些。精力又足，總是不肯乖乖睡覺，要人領著玩兒。
    身子羸弱的寧曦卻更是讓人操心，一直病怏怏的。怕孩子不舒服，蘇洛顏也不敢讓人把車趕得太急。
    就這樣行了幾日，盡管有蘇洛顏的精心照料，寧曦還是病了。
    長途跋涉畢竟不利於孩子養病，無奈之下，到達蘇州城後，眾人決定先暫緩行程，停下等寧曦好些了再上路。
    “還記得這裏麼？”牽著蘇洛顏的手下了馬車，抬頭便看見了一塊似曾相識的牌匾。
    怎能不記得呢？去年的這個時候，兩人曾在這裏盤桓多日，於這城裏，私定了終身。
    蘇洛顏沒有言語，下車後便鬆開了手，自顧自地想店裏走去。
    身後，莫輕寒望著他的背影，良久歎了口氣，跟了上去。
    此時正是飯點，大堂裏食客頗多，蘇洛顏也沒戴紗笠，就這麼直直地進了店。
    一時間，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堂盡安靜了下來，客人都紛紛呆愣著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個勁兒地瞅著蘇洛顏不放。
    被眾人這麼看著，饒是蘇洛顏胸懷大度也受不住，纖細的柳眉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隨後進來的莫輕寒見了，心裏也有些惱。向店家要了幾間天字上房，又吩咐把午飯送到房裏，便拉著蘇洛顏上了樓。
    眼見美人上了樓，樓下的食客們也都回了神，大堂裏又是一片吵鬧，聲音甚至比方才高了不少。
    “瞧見沒？是男的還是女的？”
    “那身段兒，還抱著兩個娃兒，該是剛那凶漢子的媳婦兒吧？”
    “穿的是男子的衣裳啊？”
    “這麼漂亮的小娘子，是你，你敢帶著她到處走？估計是她漢子為了掩人耳目吧……”
    ……
    或是好奇，或是驚豔，抑或有些猥瑣的議論，讓整個大堂紛紛擾擾。而在大堂的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裏，一個黑衣人獨自飲著酒，吃著菜，仿佛對周圍的一切沒有任何興趣。
    “誒，我說你，傳說中的第一美人，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同桌的，是一個錦衣男子，筷子邊在盤子裏挑揀，邊道，“這兒的菜真不怎麼樣，要吃，還是得去醉仙居……對了，去年你也見過他一麵吧？”
    那黑衣男子仍是隻顧自己吃喝，絲毫不理會身邊的人。
    錦衣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那人的沉默，也不覺得尷尬，“能從你手下走脫，還是有些本事……好了，”他放下筷子，“該做什麼你也知道了，聰明人不用說多的，夜蝠，接下來的，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