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霜葉飛 第十章 寒玉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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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洛顏醒來時,已經午時二刻,他睜開眼時,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個人坐在自己身邊。
“醒了?”那聲音溫和好聽,瞬間將蘇洛顏的神智完全從睡夢中喚醒,是莫輕寒。
“嗯,”蘇洛顏輕聲應道,“什麼時候了?”
“過午時了。”莫輕寒扶著蘇洛顏做起來,給他披上外套,“餓了嗎?我帶你去醉仙居嚐嚐那兒的‘太湖三白’吧,雖然季節不對,但那裏的菜做的還是不錯的……”
蘇洛顏沉默了一會兒,暈倒之前的事情緩緩地浮上腦海,他猛地抓住莫輕寒正為他係衣帶的手,“我們是怎麼從那回廊上出來的?”
莫輕寒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動作,“是江老先生帶我們出來的。”他知道蘇洛顏想問些什麼,便不待他問便道,“你是寒天教主之子,這些天又正好在四處遊曆,江老先生便疑是你盜取了各派秘籍。固他將你我找來,先引開了我,再找人試試你的功力。”見蘇洛顏正想說些什麼,莫輕寒趕緊又道,“放心,已經解釋清楚了。過會兒,我們向將老先生道個別後,就回去了。”
“好。”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蘇洛顏點了點頭,穿好衣服,莫輕寒又端來一盞溫熱的銀耳蓮子羹,喂他喝了幾口後,方放他下了床。
兩人出了房門,之前領他們進府的老管家正在門外候著,見二人出來,他畢恭畢敬地向兩人施了禮,領著二人朝大堂走去。
江夢遠正坐在首座上,端著被茶,輕輕吹著騰騰的水霧,莫蘇二人進來後,他放下杯子站起來讓仆人看座。
蘇洛顏默默地坐在一邊,聽莫輕寒與江夢遠說了些互相恭維的場麵話,又聽江夢遠講了一通“見諒”、“慚愧”,才終於和莫輕寒一起出了江府的大門。
一路上,蘇洛顏默默不語,由著莫輕寒將他帶到醉仙居。
菜上了,莫輕寒細細地向蘇洛顏介紹著各種菜品,可蘇洛顏依舊是一言不發,手裏雖拿著筷子,卻沒吃什麼東西到嘴裏。
“顏兒,顏兒?”莫輕寒注意到蘇洛顏的走神,輕喚了幾聲。
“啊?”蘇洛顏終於回過神來,“怎麼了?”
莫輕寒無奈地歎口氣,又給蘇洛顏夾了一塊剔了刺魚,“想什麼呢?也不怕吃的噎著。”
“我……”蘇洛顏又想到了正在思考的事,“我在想湖上的那個回廊陣法……好像有點眉目了……要是能再去江府看一下,應該馬上就能解開了……”有些遺憾的歎口氣,蘇洛顏終於不再思考這個問題,開始認真地吃飯。
因為不是飯點,醉仙居的客人不多,兩人便直接坐在大堂一處臨窗的位置上,那裏正對著一個小湖,窗外垂著幾條柳枝,那葉片已有些發黃,看來已是秋意漸濃。
“燕雁無心,太湖西畔隨雲去。數峰清苦,商略黃昏雨。第四橋邊,擬共天隨住。今何許?憑欄懷古,殘柳參差舞。”望著這綠葉轉黃的初秋之景,蘇洛顏不禁執一支筷子,輕敲碗沿,單唇微啟,淺淺唱了起來。
莫輕寒聽著蘇洛顏還未完全變聲、有些雌雄莫辨的嗓音緩緩輕輕地唱著,細細品味著那詞裏的韻味。
一曲《點絳唇》隻有九句四十一個字,一曲唱罷,蘇洛顏放下筷子,眼仍望著那窗外的枯柳葉,輕輕歎了一口氣。
“好詞!”莫輕寒拍拍手,“好曲!”
蘇洛顏聽了莫輕寒的讚揚,轉頭衝他微微一笑,“不過是隨口一唱罷了,這詞也不應景……哎,對了,”突然想到了什麼,蘇洛顏有些興奮地問,“莫大哥,你簫吹得可謂是出神入化,能吹一曲給我聽嗎?”
“現在嗎?我現在沒有帶著簫……”皺眉想了下,莫輕寒點點頭,“剛剛來這裏的路上,我看到有家樂器店,不如我們現在一起去看看有沒有不錯的,買上一支好了。”
蘇洛顏點點頭,隨莫輕寒起身出了醉仙居。
“凝悅閣……”輕聲念出那牌匾上的字,蘇洛顏又向那店裏望去。那店門口擺著一個樂器架子,上麵擺著些做工粗糙的竹笛胡琴,架子上還倚著一個木牌子,上書幾個大字“樂器賤賣”。
細細地盯著了四個好一會兒,蘇洛顏方喃喃自語道,“這是誰的手筆……”
“進去吧。”莫輕寒拉起蘇洛顏的手進了那黑洞洞的店門。
店裏光線不好,有些昏暗,從門口射入的光線裏,能看到灰塵在飛舞。蘇洛顏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一個人,整個店裏安靜得有些讓人心慌。
“有客人來了?”一個蒼老而詭異的聲音打破了安靜,嚇了蘇洛顏一跳。
莫輕寒雖也感到這店裏有些奇怪,但這店就在大街邊上,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便拋開胡思亂想,問道,“店裏有比較好的簫嗎?”
“比較好的?”隨著聲音的接近,一個滿頭淩亂花白頭發的矮小老人從高高的櫃台後慢慢挪了出來,“敢問這位公子,你覺得,怎樣的簫算是‘比較好’?”
仔細觀察了一下那老人,蘇洛顏與莫輕寒才發現那人居然是一個侏儒,雖然身體有些不便,但身形卻顯得很靈活。
“自是看音準音色如何了,店家你既是賣這等事物的,為何還反來問我?”這老人不僅外貌奇特,問的問題也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莫輕寒不知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老人點點頭,也沒說什麼,緩緩地將一個梯子般的高腳凳推到了高高的貨架前,然後一搖一晃地爬了上去。
莫輕寒與蘇洛顏默默地看著老人的動作,一聲不響。
隻見那老人小心翼翼地取下一隻沾滿灰塵的細長錦盒,老人輕輕拍了拍那有些陳舊的盒子,頓時灰塵飛舞,嗆得那老人立時咳了起來。
咳了好久,老人終於停了下來,他隨意將盒子夾在腋下,又抬頭眯著眼睛找了起來。一陣東翻西找後,老人終於捧著三四個盒子從那高腳凳上爬了下來。
“這位公子,你瞧瞧吧,看哪個看得上眼。”老人慢慢挪到兩人麵前,將盒子堆到了店裏的桌上。
蘇洛顏看了看那桌旁的椅子,上麵滿是灰塵與油汙,看上去黑糊糊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擦過了,便也沒有坐下。
莫輕寒打開第一個匣子,取出裏麵躺著的那支紅褐色的竹簫,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
那簫通體泛著柔和的紅光,好似曾被人長久地拿著手上摩挲過。莫輕寒掏出一方手帕,輕輕擦拭一會兒後,便放到了唇邊。
“嗚嗚……”聲音綿長柔和,如它的顏色一樣,柔和綿長。
莫輕寒想了想,挑了首比較合這簫的《良宵》吹了起來。
蘇洛顏也眯著眼睛聽著,感到那曲子如春日一陣和暖的風,從心底緩緩拂過,身心都全軟了下來。
吹完一節,莫輕寒放下簫,點點頭道,“還不錯。”說罷,又打開了第二個盒子,取出裏麵的紫竹簫,隻見那簫簫身細長華美,還雕著一副精致的花鳥圖。
拿起簫,莫輕寒才試了下音便放下了,又打開了第三隻匣子。
那是一支玉簫,一支碧玉簫,一支通體泛著寒氣的碧玉簫。
看著這支簫,蘇洛顏和莫輕寒的眼睛頓時移不開了,這支簫裏,仿佛藏著一種吸引人的魔力,讓人忍不住被它迷惑。
就在整個店又陷入沉寂之時,那老人說話了:
“這簫,叫‘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