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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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半歇半談的在屋裏坐了一會兒,一時倒也沒了話題,就這麼靜了下來。
    少昊收了聲兒,靠著椅背自管自的閉目養神,留著書繁在一旁發著自個兒的呆。
    門外白虎懶洋洋的邁著優雅的步子踱進來,躺在了他腳下安睡。
    暖暖的觸感,像有陽光溫暖的灑進來一般的氣息。
    大貓多日沒見主人明顯的表現得有些親昵。雖然它主人現在連毛都懶得替它順,隻放任它自個兒嬉戲。
    不過它也不會太折騰就是了。
    主人心情不好。這比它見到主人回來、心情好這點還要明顯。
    這些眼力它好歹、多少還有些。
    也不知道主人關照著的那個傻孩子怎麼就看不出來。
    也許是無心去看。
    少昊這一趟出去其實並不算得上一帆風順,他多少受了點刺激。
    和墨白他們說是去會老棋友,其實是騙人的。
    大概就這麼遭了報應了吧。
    他在回來的路上遇人不淑和人幹了一架。給這麼一鬧,怎麼的心裏都說不上舒坦。雖然他沒有什麼打不過的家夥,隻有不願動手的人。
    少昊在心裏打量,嘲笑。
    飛來的橫禍,不想見到的來人。命中注定的劫與殤。
    這是要他想起多少他不願回憶的東西啊。
    卻有人硬是要攪開這一波平靜。
    讓原本那些早已默默被時光衝散的記憶又在心底暗湧開來。
    翻湧不止,難以消退。卻說不出來,也無處出口。
    那一直當著小輩忍讓的家夥從見了麵就與他開打,既惡狠狠又得意洋洋的撓了他幾爪,直讓他他鮮血淋淋慘烈不已,心呼怎麼就輕視了這條小瘋狗的瘋癲程度。這家夥真不要命起來,簡直比墨白那小黑龍發起神經來還生猛。一點點平日裏鼻子朝天、拽的不行高傲的要命的模樣都沒有。
    結果好不容易打完了,看少昊不但傷到了,還傷得不輕。那人才很解氣的拍拍他肩打了招呼喊他說好久不見。
    是啊。確實是好久不見了,千年了。
    不過一點都不想見麵就是了。
    少昊有些無奈的感覺到,他們今日的相遇或許並不是巧合,而是一種算計。
    近來的很多事,他雖沒有說,卻一直都在關注著,暗暗的記在心裏。
    同時他也納悶的發現,在相當長的一段不曾見麵的日子裏,原來的那個小屁孩已經長得很高了,已經長得人模人樣了。
    ……畢竟離開最初結識的時光,已去了千年之遠。
    無論是身形也好,長相也罷,都已經不複當年,這孩子在他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慢慢的長開了。
    而實力亦是早已是突飛猛進了一大截,變得如今這般的強大,讓他多少有些欣慰。
    他怕是早已接管了這片山域了吧……並且,看他這樣子,似乎性格比起之前是更加扭曲了,居然這麼的樂於欺負他這把老骨頭。
    不過此段舊識於他實在是不想多提,於對方恐怕也是一樣不美好的記憶。
    就好似記憶中的某些時光、一旦漸漸遠行,便再也無處歸去。
    就算在神經強度已經堅韌到變態的少昊心裏,那些往事也是令人哀怨的、憂悶的……
    那是他燦爛人生中唯一的一抹黯色與亮色共存的地方…………化成灰蒙蒙的印象蓋在心上。
    直至今日,許多細節都已經記不清楚,腦海中的記憶卻隻存在了那樣悲哀的觀念與感覺。
    深深的、酸酸的痛徹著。
    幹完架,老骨頭是傷著了,血也是白流了。肇事者還不負責任的高高興興的走了。
    少昊把這悶虧吃進肚裏,唉聲歎氣。
    他其實也不清楚他到底欠不欠他的,不清楚他們之間該有怎樣的深仇大恨。
    這世上有很多事理費盡口舌都說不明白。
    他們之間唯一的聯係就是一個人。而後他消失了,於是這個結可能再也不會終結。
    不過吧……
    那個小兔崽子。就算今日再見,他也要說,真他奶奶個熊的像條白眼狼似的。
    執拗別扭,沒心沒肺。
    還害他爆了粗口。
    …………
    這孩子從前對著那人的時候也是這副死樣,著實叫人傷透了心。
    …………
    可那人卻從來也不怪這孩子。
    就算被推開、被說討厭,還是伸出手來安撫他背脊、溫柔的將他圈進懷裏去。
    就好像擁抱著荊棘的夜鶯,明知道自己會因此而死去,卻止不住哀唱。
    其實是有些像如今的寒攸麵對墨白偶爾的無理取鬧似的……不過,也就那麼一點點的相似感而已……
    至少,那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要比寒攸表現出的形象更加溫和更加柔軟,毫無顧忌的表達著自己的情感,可實際上他的心卻比寒攸更加難以驚動。
    外熱內冷的家夥,和寒攸恰好相反。
    …………
    少昊努力的回憶著那個人的麵容,卻是怎麼都記不清了。
    時光來複去。
    那人始終仍是他唯一的摯友、親人、家人。
    他無比珍惜,卻看著他死去。
    他雖比不上他修為、年紀上來看也是他後生,卻曾是這片土地上最美麗也是最強大的妖。
    他們,那時年少。
    少昊理理衣服,準備去臨近的那個山頭洗個澡,順便清理下傷口。
    說實話,他被那廝折騰的還挺疼的。
    很久很久以前,他常逛去那山頭散心。走的熟了,連山中有多少七彎八拐都知道,更毋庸山間林中那幾口溫暖清泉。
    這山頭並不屬於他。
    他和這山的山主互不相犯,分立而治,卻也算是半個朋友。
    不過這麼說其實是有些不敬的,那山主年紀比他長了好幾倍,是他絕對意義上的長輩。
    不知究竟生長了多少年的古木修煉成老樹精統治著百裏方圓,其精氣蔓延入地,滋養並滲透了這整一片的山林。
    山間萬物汲取著它的養分,為它所保護著而成長。
    受到滋潤的同樣也包括這山間的泉水,從地表流出,蜿蜒過老樹根錯中複雜的根莖,帶出了不少精氣來。
    就算在老樹已經枯萎死去、新木卻仍未參天的今日,依舊靈氣充足。
    少昊將傷口洗了洗,舒舒服服的在泉水裏頭躺了一會兒,暖暖的水流在周身暗湧,讓他整個人愜意的都快睡著。
    待他起身,他身上的傷口已接近愈合,傷口處附著淡淡的草木芳香,沁人心脾。
    他嘴角帶出一個笑來,穿了衣服離開了。
    本是想再多休息一會兒,甚至在這暖暖的泉水中睡上個三天三夜再回去的。
    縱使木氣早已今非昔比,這水中緩緩流動的靈氣卻依舊溫柔的包容著一切。
    他大概能理解為什麼,當初那隻大妖會這麼的喜歡這裏。
    對他們這些沒有親人的人來說,樹精溫柔細心的嗬護是一種多麼溫情的感覺。
    可如今古木枯亡、大妖消逝、他所撫養孩子也四處奔走不願歸來……
    誰都不在此處,便再沒了留下的理由。
    他偶爾會過來看看。關心古木的插枝是否活下來是否蓬勃的生長。
    他估摸著那小瘋子也是回來看的,沒想到撞上一塊兒了。
    當真此地不宜久留。
    況且那邊寒攸的狀況這般加重了,他得回去伸手管管。
    也無妨回去……
    回去的話也很舒服,並且能讓他好好散散心。老糾結於回憶,萬般無奈難改,還不如回去找人聊聊閑話,心情便會好了。
    反正,如今那裏已不再是空落落的地方了,尤其是現在,有一群傻乎乎的家夥正在心急如焚的期盼著他歸來。
    不過吧,他自然也不會有多著急的趕回去。
    並不單純的為了欺負寒攸。
    寒攸不會死,也不會有事。
    他很清楚這一過程。卻不想目睹這個全程。
    其實蛻皮並不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一個生命隻要不願死去,再痛楚的傷害他都會願意煎熬願意承受。
    隻要可以活下來……
    所以,這件事情本身一點都不可怕。若要他經曆,他連抱怨都不會有……
    但他會哭。
    他已經好久都沒有可以借機發泄的理由了。
    雖然這樣很幼稚,但也不是他自己想變成熟的。
    他記得大妖曾經給他說過的,蛻皮是怎麼一回事………
    大妖是個很單純的家夥,甚至缺根筋的把自己力量最薄弱的時機告訴了他。反倒是叫少昊無奈的要替他守著秘密。
    那是一條極美麗的大蛇,化成蛇形的時候有著白綠色的漂亮鱗片和強壯的身體,而並不像他化為人形時那般無害而柔弱。
    蛇有著非常長的發,帶著卷散落在背上,蓬鬆的像金花鼠的尾巴似的。那
    色兒和他的身子是同色的,淡淡的,白中透綠的白綠色。
    少昊每隔段時間都會替他修理前額的發,他的發總是太長太長,有時都蓋住了半張臉。
    每次稍稍休整過那些雜毛,少昊就能看見大妖漂亮的臉徹底的顯現出來,好看的比過天上與凡間無數美人。
    每到這時少昊就會有些後悔,雖然這樣看著很舒服……但是,或許不替他剪毛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大妖平時和他往來挺頻繁,但每當大妖接近蛻皮期的時候,他總是躲起來再不見人,直到蛻皮期結束才出來晃悠。
    所以一直以來,少昊都隻聽他輕描淡寫的說過,每回都是高高興興的結束了出來見他,臉上蒼白卻笑容明朗。
    結果還是一次都沒真正見過……
    可能真不痛吧……他以為大妖也許用隻是痛感缺失。
    直到現在想了太多太多,也見了太多。他覺得他的話其實也不是那麼的可信。
    而現如今寒攸為了中了鳴蛇的咒來找他,著實勾起了他不少揪心的回憶。
    於是他一直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心中猶豫與懷疑。
    他很多年都不曾任性過,不曾小心眼過,成熟又沉穩的過著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卻獨獨在這件事上反反複複著。折磨著別人也折磨著自己。
    那隻大妖是他最初的愛,也是唯一的愛。
    卻注定生死隔斷,寂寞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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