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飛離 第九十八章 東風寒似夜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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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初茫然開口,輕輕喚了一聲,“哥哥?”
也不知慕容宏是何時來的,這樣清減的打扮,一看之下便知是擔心慕容初的身子,急急趕過來的。剛才那一幕驟然落入他眼中,自然是傷心的吧?慕容初待要開口請他進來,慕容宏早已冷冷轉身疾步去了。
慕容初腦中一涼,知道不對,忙推開拓跋嵐道:“哥哥走了。你快去追他。”
拓跋嵐回轉過身,慕容宏已經不見了身影。他的目光在慕容初焦急的臉上略一流連,歉然道:“我去追他!”
慕容初雙手撐著床沿,神色既歡喜有悲傷,“嵐,你什麼時候才可以看清自己的心?”
皇甫容回來見嵐已經不再了,笑意殷殷向慕容初道:“嵐公子怎麼不見了?”
慕容初往床上一歪,施施然道:“回宮去了。”
皇甫容的臉上有微微的失落之意,卻隻把目光放在慕容初的身上,似乎有些出神,“鳳凰,你剛剛喚我的那句‘容郎’可是真心的?”
慕容初的臉色微微一滯,複又淺笑道:“不是你叫我喚你‘容郎’的嗎?”
“你明白我說的不是這個。”皇甫容的眸中情深盎然,說話的語氣卻有一點小心和猶豫。
慕容初眼神一動,默默片刻,道:“你我既已做了夫妻,我這樣喚你自然是真心的。”皇甫容的心中酸澀不已,麵上的肌肉倏然抖動,似是為了報複慕容初的淡薄,他冷冷開口道:“前些日子,澤國來了一對使節向皇上提出和議了。皇上和我都很為難。”
冬日來得這樣快,窗外風寂靜,飛雪也是無聲的,隻聞得室內爆碳的聲音啪啪作響。
慕容初聞言先是一喜,漆黑的眸子中攢起清亮的光束,然而隻是一瞬便被當頭淋了一盆冰水一般又冷寂了下來,“赫連叡開出了什麼樣的條件讓你們這樣為難?是讓皇兄讓出皇位,還是從此容國要改國號?”
皇甫容頓了頓,神情犀利而冰冷,苦澀道:“到底曾經是他的枕邊人,對於他的脾性,你還是了解的!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容國這塊已經到了嘴邊的肉。”
見皇甫容提如此嘲弄,慕容初頓時有些惱怒,淒然看著皇甫容,苦笑道:“我曾經是他的枕邊人,你不是一早便知道的嗎?!既然如此,又何必做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樣子來。當初,我並未要你娶我!”
慕容初笑得淒苦,那沉重的憂傷仿若被露水沾濕了潔白羽毛的鳥翅,沉沉地抬不起來。見慕容初動怒,皇甫容這才回過神來。當時是一時被慕容初的漠然氣極,也來不及多想便脫口而出那些話來,現在看見慕容初氣得臉色刷白,心中又不由升起一股憐惜之意。
皇甫容伸手摟住慕容初,輕聲安撫,“對不起,是我一時氣極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你不知道你的那句‘容郎’對我有多重要。我實在是受不了你剛剛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和你說話了,原諒我。”
慕容初默默歎了一口氣,問道:“赫連叡到底提出了什麼樣的條件?皇兄是怎麼想的?如今雖是敵強我弱,但是我們也並非沒有拚死一搏的機會。帝都外圍地勢險峻,多河流江之,易守難攻。澤國軍隊雖是驍勇善戰,但是在容國時間一長,水土不服,糧草供給,樣樣都是問題。再說澤國傾君出城,難保不是後方空虛,若虛境之中的其他勢力乘虛而入,澤國便有滅國的危險。想來這些也都在赫連叡的考慮之列,所以他才會在站了上風之初,便派遣使節來議和。”
皇甫容一手拖住慕容初的手,一邊淺笑道:“先皇果然獨具慧眼!我們容國的‘小諸葛’果然是名副其實。這些日子,你總是神色淡淡,每日隻在府中吟詩作畫,不想對外界的局勢竟分析的這樣透徹。”
慕容初掙開皇甫容的手,微微皺眉道:“到現在你還要回避我的問題?”此話一出,慕容初的腦海中陡然生出一個讓人心驚的想法,他的雙眸直直看著皇甫容,逼問道:“那不成赫連叡提出的條件和我有關?”
皇甫容渾身一震,旋即尷尬一笑道:“你說哪裏的話?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不關你的事情,隻是赫連叡的條件有些苛刻,在皇上和我看來實在是獅子大開口,所有才猶豫起來。真的不關你的事。”
慕容初心情沉重,仿佛落索的枯葉一般,“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皇甫容含笑為慕容初掩了掩被子,道:“你也知道你的性子,什麼事情聽在耳裏總要在心裏思慮再三。我是怕你知道以後想得太多,於你的養病不利。”慕容初揚一揚唇,淺笑道:“我的身體已是這樣。若容國有個好歹,我可是連立錐之地都沒有了,還說什麼養病不養病的。你倒是快告訴我,我還安心些。”
皇甫容聞言心下先一沉,神色凝重道:“赫連叡他要容國徹除國號,改為澤國的一個州郡,容國皇室成員和重臣全部遷往澤國帝都居住。從此不能再以容國臣民自居。”
皇甫容說得極緩,一字一句如同針一般紮在慕容初的心上。他本以為赫連叡會看在自己的麵上對容國從寬相待,不想一切皆是自作多情。赫連叡他是想要容國從虛境裏消失!就像以前那些被他的鐵驥征服的小國家一樣。百姓從此淪為澤國的賤民或奴隸,皇室成員在澤國的臉色之下苟延殘喘。沒有人會記得曾經虛境裏還有過那麼一個國家。
見慕容初絕美的臉漸漸扭曲,低低喚道:“鳳凰?鳳凰?”
慕容初身上一冷,幾乎是從骨子裏滲出的寒意。他恍然回過神,道:“怎麼了?”
“你沒事吧?剛剛說的事情,你也不必太擔心。就像你分析的那樣,如今雖是敵強我弱,但是我們也並非沒有拚死一搏的機會。你且安心就是,橫豎還有你皇兄和我呢。”皇甫容的手輕輕拭了拭慕容初的額頭,驚訝道:“怎麼又發起燒來了?”
慕容初拉住意欲出去命人傳太醫的皇甫容,低聲道:“不要去。這不是發燒,我隻是心裏有些燥熱,喝點藥,睡一覺就沒事了。”
皇甫容聽他這樣說,隻得將他安置躺下,吩咐外麵煎了藥來喂慕容初喝了,才退出身來,又往宮中去了。
之後的幾日,慕容初的病越發的重了,皇甫容便也推病再不進宮,每日隻在府中和太醫研究慕容初的病症如何診治如何用藥。
大雪連綿無盡地下著,綿延半月,日日都有雪子紛紛,潮濕而黏膩。
窗外紛紛揚揚的六棱雪花旋舞著輕盈下落,漫下無窮無盡的寒冷與陰冷。皇甫容伸手用黃銅挑子撥一撥暖爐的火勢大小,順手扔了幾片青翠竹葉進去,葉片融到暗紅的火爐發出“呲呲”輕聲,隨即焚出一縷竹葉的清香。
慕容初和皇甫容同坐在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為皇甫容磨著墨。皇甫容似是想起了什麼,伸手拿過案上舒神靜氣的降真香蠟葵膠抹在慕容初的太陽穴上,緩緩道,“今兒早上聽見你說了一句腦仁疼,現在可好些了?”
慕容初見皇甫容伸手過來,作勢躲開,淺笑道:“你看看你的手,是要將我變成花子嗎?”
皇甫容低頭一看自己的手,笑道:“剛剛隻顧著看你磨墨,不想自己卻被筆上的墨沾上了。怪髒的,難怪你要躲開了。”
子衿見狀連忙傳喚門外的侍女侍候洗手的水進來。
秋香色團福錦簾垂得嚴嚴實實,忽被掀起半邊,剛剛出去外頭倒水的子衿的聲音跟著冷風一同灌入,“皇上萬福。”
慕容初和皇甫容聞言,連忙站起身來。皇甫容慌忙給慕容初披上一件常春藤雪羅長衣在身上。
雪路難行,慕容宏裹著一件厚實的雪狐鑲邊青紅撚金舍利皮鶴裘,銀灰的狐毛尖端還有融化的雪珠,亮晶晶的一顆一顆,似水晶珠一般。
一進屋,衛海便上前服侍他脫下鶴裘,慕容初和皇甫容依依施下禮去,“皇上(皇兄)萬安。”
慕容宏一瞥案上的擺設,笑道:“外麵大風大雪的,你們倒是在家好情趣。倒讓朕想起從前父皇和母後在時,他們也是這樣在宮中,以吟詩作畫為樂。”
慕容初將慕容宏讓到案上,道:“皇兄怎麼此刻來了?也不派人通知一聲。我們這裏可是一點準備沒有。到時候可別嫌棄我們怠慢聖駕才好。”
慕容宏指著慕容初笑向皇甫容道:“你瞧瞧他那張嘴,如今下嫁給你,越發能說會道了。”
皇甫容一味抿嘴淺笑,心裏卻道慕容宏此刻前來定是有事,“皇上好興致,可是前方戰事寬鬆了些?”
慕容宏緩緩笑道:“正是呢。前方戰士回報說,赫連叡大軍出外征戰半年,軍中將領早有思歸之意,如今又是貼近年邊,更是來不及想要回家同家人團聚。帝都久攻不下,赫連叡和軍中將領已有分歧了。如今恐怕正焦頭爛額處理軍中的事物吧。”
慕容初溫柔的雙眸黯淡垂下,隱約覺得此事略有不對,心中黯黯然。慕容宏看見他這樣的神色,隻當他為赫連叡擔心,也不理論含笑看一看窗外,轉頭向慕容初道:“這雪明日應該就會停了。朕想明日去帝都圍城那裏去看看,慰勞一下軍中將士。臨近新年,他們也是辛苦。鳳凰在家呆了這麼些日子,恐怕也是擔心容國近況,要不要一同和朕去看看?”
不等慕容初回答,皇甫容應聲道:“鳳凰身體孱弱,今日才略有好轉。圍城那裏風又大,氣候更冷,鳳凰的身體恐怕會吃不消。”皇甫容說著直拿眼示意慕容初拒絕,誰知慕容初恍若未覺,笑向慕容宏道:“鳳凰日日在家想著要為軍中的士兵做些事情,無奈一直沒有機會,如今皇兄既這樣說,鳳凰一定要去的。”
慕容宏溫柔一笑道:“那便最好,你明日做了車到宮裏來,我們一同去。”
慕容初點頭答應,慕容宏滿意笑道:“朕剛剛才用了一點晚膳,如今出來這些時候竟有些餓了,可有什麼吃的?快拿來些。”
慕容初聞言,忙命人出去準備。一時,慕容初陪著慕容宏吃了些東西,慕容宏才乘了車攆會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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