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  第十章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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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初展眼往下看去,隻見個個侍君皆是風流蘊藉,耀如春華。一時桃羞李讓,讓慕容初應接不暇。
    慕容初見北苑眾人皆至,唯獨不見如芸和紫騂。暗道:那如芸被赫連叡責打,此時自然難以出來相見。隻是紫騂為什麼也不來?後轉念又想,紫騂一代風流,自然不願趨炎附勢而來。思及此,慕容初對紫騂更是敬重。
    眾侍君齊齊向慕容初行禮:“梓童萬安。”一眾的恭謹小心,比慕容初剛到澤宮時候的問安更甚。
    慕容初道:“各位侍君不必多禮。子青子衿看座。鬆齋梅溪快去沏茶來。”
    眾侍君告謝入座,鬆齋梅溪奉了六安茶上來。
    “梓童的病可是大好了?自梓童生病以來,臣日夜懸心,隻盼梓童可以大愈。今天看見梓童麵色紅潤,真是上天見憐。”他的聲音宛若微風振簫,慕容初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過去。
    隻見他坐在左邊的第一個位置,生的柔橈輕曼,嫵媚纖弱,皮膚細潤如脂,粉光若膩。澤宮默成的規矩,靠近主位是尊,侍君之間有皇寵在身者為尊。虛境之內又是“左尊東貴”。
    慕容初見他生的瓊姿花貌,又是坐在這樣的位子,料定他多蒙聖寵,在侍君中地位不凡。笑盈盈道:“難為想著。本宮的身體雖未全愈,但比起前些日子來好了許多。”
    “泠侍君真是日夜懸心。隻是懸心的是不是梓童的病就有待研究了。”大庭廣眾之下做如此語,幾乎是不給泠侍君半分情麵。慕容初微微詫異,他轉頭看去。
    隻見那人安坐右邊首位,顏如渥丹,眉清目秀,豐姿綽約,氣質風流。正不倨不傲看著泠侍君。
    泠侍君聞言氣得臉色發黃,顯然就要發作,忽地把怒氣沉了下去,也不搭理他,向慕容初笑道:“衛侍君一向喜歡說笑。梓童不要見怪。今日多得梓童賞賜,那白玉纏枝花樣的筆洗,玉符視若珍寶。想那日摩州進貢上來,衛侍君看見喜歡的緊,那樣忙忙的問皇上要了好幾次,皇上都沒舍得給。今天多的梓童照顧,竟讓玉符有此榮幸擁有了它。玉符雖不像衛侍君那般精通文墨,看那花樣做工也是喜歡得很。”
    衛侍君冷笑一聲,將臉一轉,不再說話。
    慕容初聞言甚為尷尬,早上的東西是由子青打理。不過隨意分賞,卻不想將衛侍君的心頭好錯送給泠侍君,難怪衛侍君從進阿房宮之始便滿心不悅。
    慕容初訕訕道:“那日本宮初到澤宮,時已向往,眾宮人忙著收拾。眾位侍君來請安,也是匆匆見過。本宮心裏很不安樂。今早皇上賞下一些東西。本宮想著眾位侍君許會喜歡,便借花獻佛了。”
    玉符垂眉道:“聽聞皇上是在上林苑見如芸冒犯梓童,看不過眼,出手替梓童解圍,才造就如今這段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曠世姻緣。不知是真是假?臣等都羨慕的很,梓童能與我們說說嗎?”
    慕容初輕嗟一口,六安茶,笑意殷殷道:“皇上仁德。才會出手相助。本宮感念於心。”
    玉符之下,一個嬌小可愛,香草美人一般的人物,開口說道:“如今宮中,隻怕隻有有孕的宋貴嬪才能和梓童比肩。皇上從前那樣愛重明妃娘娘,她又有皇上的獨子——潯,皇上都沒有天天往她的宮裏去。現如今,竟天天往梓童的宮裏來。可見,皇上對梓童的喜歡是無與倫比的。”
    慕容初聞言淺笑,又有一美貌侍君接口道:“可不是。說道宋貴嬪,她也真是有福氣。她爹隻是南州的小小千戶,容貌也不十分出眾,要不是明妃當初收攏她,將她安排在自己宮中。她也不會被皇上寵信。難怪如今聖寵在握,還是時時以明妃為尊。”
    慕容初最不耐煩聽這些,正鬱悶間,季慎進來回稟道:“回梓潼,尚衣間的王公公奉皇上之命來給梓童量體裁衣,預備今春的衣裳。”
    慕容初如釋重負,忙忙答應:“知道了。”
    眾侍君聞言,紛紛起身告辭。
    見他們走遠,子青在慕容初耳邊小聲說道:“真是一群趨炎附勢的家夥。”
    慕容初不以為意道:“後宮之中自來如此。子青你從小在宮中長大,應該也見得多了,怎麼還這樣憤世嫉俗?”
    子青笑道:“奴婢實在是看不慣他們拜高踩低的嘴臉。尤其那泠侍書。真真讓人惡心。倒是那個衛侍君極有意思,竟然當眾給泠侍君下不來台。”
    慕容初道:“此人心直口快,隻因自己的心頭好被別人得了,便滿心怨恨。憑他的長相姿容,若是在平民百姓家必定有一番福分,隻是深宮之中,禍從口出。他的心胸這樣狹隘,未必可以行的長久。”
    子青點頭稱是。一時將王公公召進來,量體裁衣不在話下。
    初春已至,連日來陰雨連綿。春雨淅淅瀝瀝的,窗外雨打芭蕉,泠泠作響,遊廊之下,細水流長。鵝石甬道被雨水浸潤的斑斑駁駁,光影照人。鳳尾森森,龍吟細細。
    慕容初病中,赫連叡下了禁足令,再三吩咐,不可隨意出門,不要累了自己。幾日下來,慕容初甚是無聊。那日忽得憶起白居易那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才想起去年冬日,自己竟錯過了‘紅泥小火爐。能飲一杯無’的日子。
    於是,慕容初命子衿子青將那套金絲瑪瑙茶具收拾出來。在阿房宮的茗香亭內設了石崇錦帳圍屏,放下軸紙梅花暖簾來,爐安獸炭,又命將初冬時收集的,去年的第一場雪的雪水,從梧桐樹下挖出來備用。子衿見慕容初興致不錯,又親自去小廚房做了幾樣點心來。
    一時泡出茶來,慕容初還未來得及先嚐,便有小內監進來通報:“皇上來了。”
    慕容初匆匆收拾了,出來迎駕。
    隻見赫連叡春風滿臉的進來,攜著慕容初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今日的氣色倒比前兩日好些。”
    子衿在旁答道:“年院首幾乎天天來給梓童看診,雖未大愈,到底比從前好些,隻是還是時時的咳嗽。”
    赫連叡看著慕容初道:“不礙事。慢慢調理,總會好的。”
    慕容初微微側頭,兩肩的發絲散散垂落,赫連叡伸手把玩著,笑道:“什麼時候可以見到鳳凰‘宿夕不梳頭,絲發披兩肩。腕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的嬌憨可愛呢?”
    慕容初的笑微微一滯,道:“鳳凰來了也有些時候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遲遲不去,皇後娘娘會怪罪鳳凰失禮吧?前朝那些老臣恐怕也會多有微詞,叫皇上為難。”
    赫連叡溫柔淺笑,撫著慕容初的臉道:“你都知道了?心裏可是不舒服了?那些老臣實在迂腐的很,你聽他們的!”說著,他邪邪一笑道:“澤國規矩,侍寢之後才去給皇後見禮。鳳凰這麼著急去見皇後,難不成是想早點和朕成就魚水之歡?”
    慕容初大窘,心裏又是羞憤又是尷尬,隻別過頭去。
    赫連叡笑著捧過慕容初的臉,道:“怎麼了?可是惱了?”
    慕容初見問,嬌嬌一笑道:“皇上說哪裏的話?鳳凰是您的梓童,遲早是要伺候您的。前朝那些重臣,皇上切莫因為鳳凰難為他們。鳳凰自知身份尷尬。陛下這樣寵愛,他們心裏擔心也是應該的。”
    赫連叡聞言,含情凝睇於他,笑道:“鳳凰這樣善解人意,叫朕怎麼忍心放開你!”
    他的目光出神卻又入神,那真摯的流光,晃動的溢彩,真要叫人一頭栽下去。慕容初與他相視,心下感動,放軟了身子依靠在赫連叡身上。熟悉的龍涎香席卷而來,慕容初忽得憶起那日在太液湖邊,赫連叡假稱自己是淩源侯的事,不由笑出聲來。
    赫連叡擁著他,問道:“笑什麼?”
    慕容初搖搖頭,道:“沒什麼。隻是想起那日在太液湖邊,皇上假充淩源侯的樣子。淩源侯如今才十五歲,剛剛成年。皇上那日那樣促窄,就敢冒充他,要不是鳳凰初到澤宮,萬事不知,也不至於讓皇上戲弄了去。”
    赫連叡寵溺的刮了一下慕容初的鼻子,笑吟吟道:“小妖精說這樣的話。朕那日在太液湖救下你,你反不知感恩?”
    慕容初聞言,從赫連叡懷裏掙開,恭恭敬敬朝赫連叡做了一個揖,道:“鳳凰多謝皇上那日救命之恩。”
    赫連叡大笑,一把將他扶起,道:“不要以為做個揖就算報答了朕的救命之恩?朕可沒那麼容易大發。”
    慕容初嫣然淺笑:“鳳凰知道。還有一杯香茗,皇上要不要?”
    赫連叡笑道:“還不快拿來。朕剛進宮門便聞到茶香了。”
    慕容初道:“這茶要現煮現吃才好。”
    赫連叡點頭稱是,擁著慕容初一徑往茗香亭來。
    赫連叡才踏進花園便覺茶香滿園,笑道:“泡得可是恩施玉露?”
    慕容初笑道:“真是什麼都逃不過皇上的鼻子。正是施州的恩施玉露。”
    小小的茗香亭布置的精巧別致。厚厚的梅花暖簾將初春的寒意遮擋在外,亭內焚著火爐,慕容初撿了一個鬆果木,扔了進去,頓時幽香滿室,好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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