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 第六章 百般避寵未解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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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早已悄然而去,再次來到上林苑,積雪已經化得差不多,太液湖的一汪碧水盈盈可情,碧波蕩漾。楊柳新芽剛露,點點翠翠,隨風舞動,好不可愛。
慕容初帶著子青來到那日與赫連叡相遇的地方,等了許久,也不見他來。慕容初暗自好笑:“真是一時腦熱!又沒有事先約好,這裏又偏僻,好端端的,他怎麼會來呢?”
正準備要離開,隻聽見身後有女子嗬斥之聲響起:“什麼人站在那裏,見了芸侍君還不過來?想要作死嗎?”
慕容初瞪時有些惱怒,強忍怒氣回轉過身,卻見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長得明眸皓齒,膚如凝脂,楚楚動人。一身錦緞華衣,一臉矯情的站在那裏。他身邊的婢女趾高氣揚的叉腰嗬斥道。
子青貼在慕容初耳邊,輕笑道:“奴婢看這侍君的眉眼身量竟和王爺您有些相似呢!不知道他現在得罪的是當朝梓童,會是什麼樣子?”
慕容初等不著淩源侯,心裏悶悶地,不耐煩得很,小聲對子青說道:“煩人得很,子青你去震喝他幾句。本宮先回宮去了。”
子青笑道:“知道了,王爺。”
芸侍君見慕容初不搭理他,雙手叉腰,怒氣衝衝,衝到慕容初麵前,竟狠狠出手將慕容初推倒在地,指著他罵道:“哪裏來的奴才!見了本侍君竟敢不行禮轉身就走!”
慕容初一時手足無措,長到這麼大,還沒有人敢出手傷他。今天反被一個小小侍君推到在地,他又驚又羞,就這樣頹坐在地上。
子青大驚,又急又氣,扶起慕容初道:“王爺,你沒事吧?對不起,王爺。是奴婢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了委屈。對不起,王爺,是子青沒用。”慕容初隻是失神。子青從未看慕容初如此失態過,一時氣的眼眶大紅,手裏的拳頭不自覺得握緊,正要衝去教訓教訓芸侍君,不想卻被慕容初暗中按住。
芸侍君聽子青喚慕容初為王爺,又見慕容初的容貌驚為天人,對他的身份便已猜出六七分。他輕蔑的上前,含笑道:“原來是梓童啊!梓童好。奴才北苑舒雅軒如芸見過梓童。”他神色甚是不恭,行禮也是簡簡單單帶過,連腰都沒有彎一下。
北苑是皇帝男寵的住所,慕容初身份特殊,因此並不住在那裏。雖然慕容初獨宮而居,但也聽時常聽宮人談起,對於北苑的事也是知道一二。
這如芸是赫連叡在慕容初生病臥床的這一段日子裏新納的侍君,相貌算不上是北苑中的極品,但也是姿色天然,占盡風流。赫連叡對他寵愛非常。幾乎夜夜召幸。
可惜,這如芸卻是個不知惜福的。平時便不將後宮的妃嬪放在眼裏,屢屢出言不遜。前日,後宮諸人都去給皇後請安,宋貴嬪看不慣如芸一個小小男寵仗著皇帝的寵愛,對自己幾番不敬,幾乎要爬到自己頭上去,便要當著眾人的麵給他難堪,不想卻被如芸氣得動了胎氣。
皇後要責罰如芸,被赫連叡攔下,對於宋貴嬪,赫連叡隻是好好安慰了一番,賞了一些東西也就罷了。如芸非但沒有受罰,反而寵愛依舊。赫連叡一向自持黑白分明,賞罰有道,將後宮的事物交由皇後處理,不想這次竟為一個小小男寵插手後宮,而且如此偏私護短。引得後宮揣測不斷。
一時間,澤國後宮無人敢出其莠,萬花叢中皆是如芸一枝獨秀。
慕容初早被子青扶起,臉上掛著慣有的疏離柔媚的笑意,道:“芸侍君怎麼大寒天的出來逛園子?”
如芸恍惚一刻,繼而不屑道:“是啊,奴才也隻是忙裏偷閑罷了,哪裏及梓童啊,每日無事。”
慕容初淺笑道:“也是。像本宮這樣的福分並不是誰都可以有的,芸侍君出身卑微。即使到現在,還是沒有習慣什麼叫做福分天成。這樣的大寒天,還專程出來給本宮請安。是想看看本宮有沒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澤國的後宮男寵皆是朝中大員從小圈養在家,最後敬獻給皇帝,以謀求各方利益。稱之為本家。他們一般都是平民出生。一般皇族血統出身的貴族自然是看不上他們的。隻是慕容初仁厚,天性純良,從未將他們低看一等。要不是此時如芸無禮在先,又出言不遜,慕容初也不會如此諷刺於他。
如芸聞言,氣得臉色鐵青,不過轉瞬,又輕蔑的笑道:“梓童也不要自視甚高,說到底,我們都一樣,不過是都是皇帝的奴才,天子的禁臠罷了,誰又比誰高貴?”看到子青瞪大了眼睛怒視著自己,如芸掩口嬌笑道:“哦!不對!梓童是容皇最最寵愛的嘉辰王,又怎麼會和小小的如芸是一樣的呢?說起來,如芸還真是替梓童可悲啊!堂堂一國之君居然要將自己的兒子送給別人做男寵,才可以換來國家的和平,也算是可悲可歎了!”
“啪!”重重的一聲響徹太液湖。
他的話還沒說完。臉上便已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出手的正是慕容初!
如芸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慕容初,道:“你敢打我!”
慕容初氣得渾身顫抖,道:“不許你侮辱我父皇!”說完,撐不住猛烈的咳嗽起來,慌得子青趕緊上前扶著慕容初,一邊撫著他的背一邊安慰道:“王爺你不要生氣,千萬不要和那起小人計較,沒得氣壞了身子!”
如芸捂著臉狂笑道:“好你個慕容初!竟敢出手打我!”說著,竟完全不顧身份,衝了上來,想要打慕容初。
子青大驚,一邊嗬斥如芸,一邊將慕容初護在身後連連後退。那如芸卻似狂魔了一般,直衝上來。慕容初一個腳步沒站穩,搖搖晃晃就要向太液湖倒去。
“王爺!”子青驚呼。
驚魂未定間,慕容初已穩穩落入一個強壯有力的懷裏。
慕容初再次從那漆黑如墨的瞳仁裏看見了自己的剪影,隻是不同於上次的是,此時自己的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重逢之後的喜悅,身後的太液春水似乎在刹那間開遍了荷花,絢爛奪目。
“看樣子朕平時實在是驕縱壞了你!都敢對梓童動手了!?你的眼裏還有沒有尊卑,有沒有朕!”赫連叡小心扶住慕容初,開口嗬斥如芸。
如芸從未見赫連叡如此大聲的嗬斥過自己,嚇得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求饒。
慕容初隻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的,似是不信,卻又由不得他不信,普天之下除了他,還有誰敢自稱“朕”。
赫連叡毫不理會如芸,將慕容初攏進身側,柔聲問道:“沒嚇著吧?怎麼呆呆地?”他莞爾一笑:“想不到朕竟兩次在湖邊救了你。你說,是你和湖太有緣了呢?還是和朕太有緣了?”說著,赫連叡接過慕容初手中的銀鼠貂皮披風為慕容初係上。他雙目澄澈,嫣然淺笑道:“小心著涼。”
慕容初回過神,隱隱微笑,對赫連叡一俯身道:“多謝陛下相救。”說著,便要掙開赫連叡的懷抱。
赫連叡的唇上含著一絲邪邪的笑意,他側過頭,伏在慕容初耳邊道:“怎麼害羞了?你今天不是來找朕的嗎?怎麼見了朕,反倒要躲開了?”
慕容初聞言,頓時羞得臉頰通紅,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手腳僵硬,隻任由赫連叡擁著。
赫連叡揚聲道:“宋世。”
宋世聽傳,領著一班禦林侍衛從上林苑的叢林裏出來,跪倒聽候赫連叡的吩咐。
赫連叡看了如芸一眼,指著他,對宋世吩咐道:“將芸侍君打入天牢,以大不敬論處!”
如芸聞言早嚇得七魂去了六魄,伏在地上膝行到赫連叡的跟前,袍子髒亂不堪,滿臉淚容,甚是狼狽,哭道:“芸兒自知有罪,還請陛下看在芸兒用心伺候過陛下的份上,從輕發落啊!”
赫連叡似乎不願再看他,別過臉去,一臉嫌惡道:“朕幾番放你一馬,不想你卻變本加厲,竟敢對朕的梓童動起手來!你讓朕如何從輕發落!”
如芸見赫連叡是因自己得罪了慕容初而大動肝火,如今求赫連叡已是無望,於是跪倒在慕容初麵前,哭泣道:“梓童,您大人有大量。您求求皇上,饒過奴才這一回吧。是奴才有眼無珠得罪了梓童,奴才再也不敢了。就算要奴才為您做牛做馬,奴才也是願意的呀,隻求梓童為奴才說說情,饒過奴才這一回!”
慕容初見如芸哭得如淚人一般,一身的綾羅綢緞肮髒不堪,整個身子因為驚恐,不住地打著顫,動了惻隱之心。他退一步,向赫連叡一行禮,道:“皇上為了鳳凰大動肝火,鳳凰實在於心難安,還請陛下看在鳳凰的薄麵,饒過芸侍君這一回。”
赫連叡看了如芸一眼,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好太拂了梓童的麵子。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這五十大板對於養尊處優的如芸來說無疑是去了年半條命。他嚇得昏死,身邊的宮女不住的搖著如芸的身體哭喊。赫連叡不耐煩道:“連這宮人給朕一起打!朕最看不慣這些仗勢欺人的東西。”
禦林軍拖著如芸和宮婢領命而去,不久一聲又一聲駭人的慘叫傳來,幾乎讓慕容初不忍聽聞。
赫連叡含笑轉過臉,拉住慕容初的手,俊眉微微皺起,嗔怪道:“怎麼這麼冷?你的身子虛,怎麼這大冷天的就到這風口上來?朕送你回去!”
慕容初低垂著頭道:“臣不敢。”
話音未落,赫連叡已將他打橫抱起,一路往阿房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