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  第四章 百般避寵未解圍(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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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慕容初臉色潮紅,滿頭冷汗,絕美的五官全因為痛苦而扭曲做一團,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處,不住的打顫,子衿子青頓時慌了神。
    子青年幼不知事些,圍在慕容初的床前隻是嚶嚶的哭。子衿從驚恐中回過神,高聲命人去宣太醫。
    一連忙亂了整個晚上,慕容初的病才稍稍得到控製。
    一時澤宮上下皆得到消息,容國的嘉辰王身有惡疾,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皇帝將大婚之期無限製的延長,隻待慕容初痊愈。
    今年的冬天由一連數日的大雪宣告提前到來。天空似扯絮一般,連綿不斷的下著雪。皚皚白雪不多時便覆蓋了整個澤國後宮,寒冷之外卻顯得清明幾淨。阿房宮的梧桐葉早已落盡,鳳尾也被厚厚的積雪壓著,整個阿房宮看不到一絲雜色。
    澤國的冬天顯得異常寒冷,慕容初裹著厚重的雪貂襖子坐在暖爐前麵還是不住的冷得打顫。
    子衿往暖爐裏加了幾塊銀碳,又將手爐遞給慕容初道:“王爺這身子怕是被那藥傷著了。本來就畏寒得很,現在更是了不得。奴婢昨晚在外麵聽見王爺又是咳嗽了一夜,子衿心裏真是心疼得緊。”
    慕容初捂著手爐,一臉閑適,笑道:“沒有那藥,哪來現在的安寧平靜,凡事總要先付出,才有回報的。”
    子衿似是想起了什麼,站起身來,對慕容初說道:“小豆子去內務府拿血燕了,奴婢去廚房看看他回來了沒,正好給王爺做點燕窩粥。冬天是最適宜養人的時候,王爺吃些好的,好好調理一下,也不至於這樣弱不禁風。“子衿走了幾步,回眸笑道:“今早北苑的純侍君遣人送來一本《雜話》,說是給王爺解悶的。王爺要不要看看?奴婢好一並給您拿來。”
    慕容初淺笑道:“紫騂嗎?難為他想著。怎麼這幾日也不見他來了?那日,我們的棋局還未完呢?”
    子衿神色一黯,旋即淺笑道:“想必是見王爺病情反複,想著不好來打擾。”
    慕容初思索片刻,笑道:“正是如此。紫騂也是多想。這幾天我好了很多,在屋子裏呆著正煩悶。他來,我們也好說說話,一處做個伴。這阿房宮雖然好,隻是太冷清。”
    “要不要奴婢遣人去請?”子衿問道。
    慕容初搖頭:“大雪天寒冷,路也不好走。還是算了吧。好了。我正想吃你的燕窩粥呢。快去快回吧。”
    子衿笑著答應了掀開簾子出來,沒走幾步,就見小豆子眼眶紅紅的往棲鳳殿這邊過來。
    子衿趕緊走上前去,問道:“怎麼了?”
    小豆子忽然跪下道:“姐姐,小豆子辦事不力,沒能從內務府把血燕拿回來。內務府的成總管說這個月的血燕已經沒有了。”
    子衿拉起小豆子道:“怎麼會?我們這個月的分例都還沒有拿?怎麼就沒有了?”
    子衿見小豆子猶猶豫豫,似有難言之隱,便說道:“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快告訴姐姐。”說著,拉起他的手坐在遊廊上。
    小豆子哭道:“成總管說,這個月的血燕都被新晉的宋貴嬪拿走了,皇後娘娘有懿旨說,宋貴嬪現懷著身孕,什麼好東西都得盡著她先用。”
    子衿一邊盈盈淺笑,一邊從衣袖裏拿出絲帕輕輕為小豆子拭淚道:“那也沒什麼。怎麼你就哭了?男子漢大丈夫這麼容易掉淚可不行。快別哭了,當心讓人看見了笑話。”
    小豆子一把拉住子衿的手,反倒哭得更厲害。子衿慌了神,忙問道:“又怎麼了?有什麼事就和姐姐說。姐姐替你分擔分擔。”
    小豆子一邊抹淚,一邊委屈道:“姐姐,她們怎麼可以這樣羞辱梓童!梓童不但長得一副絕世的容貌,連心腸也和菩薩一樣。從來沒對阿房宮的下人們大呼小喝過,打賞倒是尋常的事。前些日子,聽說小雉子的娘病死了,沒錢出殯,還親自叫了小雉子去,給了他一些錢,又好好安慰了一番。這樣把奴才們當人看的主子,在澤宮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雪倩怎麼可以這麼羞辱梓童!”
    子衿知道必是其他宮裏的奴婢,仗著主子的勢力說了些難聽的話。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雖然赫連叡在慕容初生病之初就吩咐過,要好好照看,不可怠慢。但畢竟現在慕容初雖頂著梓童的名號,卻沒有梓童之實,時間久了,後宮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難免會分了三六九等來。
    子衿剛想出言安慰,子青冷不防從身後一閃而出,一把抓住小豆子的衣領,滿臉怒容道:“她們都說什麼了?!”
    小豆子含著淚,吞吞吐吐道:“她們說梓童不過是命好,頂容國嘉辰王的名號,要不是有容國做依靠。梓童和北苑那些侍君也沒什麼兩樣,不過是皇上泄欲的工具罷了,又不能生養。哪裏配吃血燕的?”
    子青頓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翻,火冒三丈起來,拉著小豆子一定要他說出是誰說的,要去找她理論。
    小豆子被逼得無法隻得告訴子青是宋貴嬪身邊的雪倩。子青甩開小豆子,怒氣衝衝的往宮外跑去。
    子衿害怕子青一時衝動將事情鬧大,急急忙忙追了過去,擋住子青的去路,問道:“小蹄子哪裏去?”
    子青氣憤道:“姐姐你別管!我怎麼可以任憑別人這樣詆毀王爺而置之不顧!”
    子衿道:“你去了又能改變什麼呢?你這麼一鬧,又想置王爺於何地?你也該知道,王爺現在的這分安靜得來不易,難道你想讓王爺給澤國的皇帝侍寢?!”
    子青被這麼一問,便有些不知所措,她自然知道子衿話的意思。慕容初現在這份安逸完全是靠當初那要人命的藥換來的。她霎時啞口無言,手腳僵硬,隻任憑子衿將她拉拽回去。
    棲鳳殿內滿室溫香,沉水香甘甜的氣息幽幽回蕩,直欲催人睡去。
    簾攏翻卷處,子衿子青端著燕窩粥進來,慕容初睡眼惺忪,道:“哪裏瘋去了?怎麼才回來?”
    子衿笑道:“子青這妮子剛剛和小豆子他們在打雪仗,正巧奴婢經過,撒了奴婢一身的雪,換了身衣服,所以晚了些。”
    慕容初見子青嘟著嘴,笑問道:“可是輸了,怎麼這麼氣呼呼的?”
    子青按奈不住,剛要開口告訴慕容初方才的事,不想子衿正皺著眉,狠朝著她使眼色,連忙轉了臉色,笑道:“可不是!王爺可要替奴婢報仇啊!奴婢被小豆子他們欺負的好慘!”
    慕容初放下手裏的書,道:“是嗎?等我身子好些了一定替你報仇。”
    子衿將燕窩粥遞到子青手中,一邊收拾著書籍一邊笑道:“王爺也是該出去走走了,在這阿房宮裏都呆了將近兩個月了,可別再悶出什麼病來。奴婢聽說,上林苑的風光極好,王爺可有興致去看看?”
    慕容初道:“白雪皚皚有什麼可看的?怪冷的。”
    子青一邊輕輕吹著燕窩粥,一邊笑道:“這王爺可不知道了。宮裏的女眷們手巧的很,將一卷卷絲帶折成各色花樣係在樹上,很是精巧。王爺可一定要去看看。”
    慕容初笑著點了點頭。吃著子青喂到嘴邊的燕窩粥,疑惑道:“這不是血燕啊?小豆子沒有把血燕拿回來嗎?”
    子青聞言臉色變得青白,慢慢低下頭去。
    子衿強笑道:“內務府的血燕沒了,所以奴婢拿一般的燕窩煮了來。王爺先將就著喝些吧。等內務府將這個月的送來奴婢再給王爺煮些。”
    子青聽見,忙接口笑道:“正是呢。王爺放心。有姐姐在,哪怕您沒有吃緒的那一天呢?”
    慕容初何等聰慧,看著子衿子青的臉色,早已將事情猜著了七八分,於是笑道:“沒什麼。一般的也是好的。”
    這一日下了天空放晴。陽光灑落,映襯得雪地銀銀閃閃,煞是動人。
    慕容初命子衿拿了銀狐貂皮披風,換了一身素白對襟緙絲長袍,鬆鬆綰了一個髻,就準備出門。這身打扮雖然素簡,卻有一股天資始然的自然韻味。慕容初本就長得雌雄莫辨,現銀狐貂皮披風一裹,更添嫵媚風流。這銀狐的毛出的極好,又鬆又軟,隨著慕容初的氣息盈盈擺動,煞是可愛。
    子衿笑誇道:“王爺這身打扮真是連最美的美人也被比下去了。”
    子青也在一旁驚豔的不住讚歎。慕容初假嗔的微微一瞪目:“不要貧嘴!”他的麵相柔媚,這麼一瞪,不但沒有唬人的效果,反倒是瞪出了半嗔半怨的風情來。子青子衿一徑失神。
    慕容初隻帶了子青出門。本來子衿也要親自跟來,隻是阿房宮裏仍有些雜事需要她處理,一時走不開。
    慕容初不敢走遠,隻和子青來到了北苑附近,便不再往前,生怕遇上那個宮嬪,徒惹是非。
    北苑處在上林苑的背麵,依山傍水而建。上林苑是整個澤宮的禦花園,圍繞著偌大的太液湖。這裏的風光果然極好,五彩繽紛的錦緞被宮婢們小巧的手折成各色花卉掛在樹上,遠遠望去,就感覺春光依舊。一時姹紫嫣紅好不熱鬧。
    容國地處南方,甚少下雪,偶爾一陣小雪,便讓慕容初等皇子皇女開心不已。記得那日,南國飄雪,天地落雪成白。慕容初拉著慕容宏要去堆雪人,結果不慎滑下了池。那時還小,不諳水性,隻能在池裏亂撲騰直喊救命。因為是偷溜出來的,並沒帶任何宮人,險些就沒了性命。那時的慕容宏也是年幼,且初識水性,竟不顧一切的跳下冰冷刺骨的水裏,將慕容初拉上來。
    慕容宏和慕容初雖是保住一命,但慕容宏被寒氣所侵,高燒不止,慕容初也是從此落下了畏寒的毛病。父皇慕容熙大怒,不僅牽連皇子宮裏的宮人們被責打,慕容初自己也被罰禁足三月。
    慕容初至今仍記得哥哥高燒不退時,自己害怕的拉著他的手,哥哥反忍痛安慰自己的樣子。
    憶及往事,慕容初心中那根最纖細的神經被觸動。他眉眼含笑轉過頭,對子青道:“子青,我們來堆個雪人,好不好?”
    子青是半大的孩子心性,玩心最重,哪有不答應的,一蹦一跳拾雪去了。
    子青蹲下身子去堆累積雪。慕容初出聲阻止道:“子青不要那地上的,我們隻撿樹梢上的雪來堆。那裏的幹淨些。”
    子青高聲應道:“知道了。”說著,笑嘻嘻的跑到遠處的樹上去拾雪。
    慕容初含著笑依依走近太液湖沿岸的萬年鬆,想要伸手去收拾樹梢上堆積的淨雪,不想卻被枝枝垂落的冰消迷住了眼。那一枝枝晶瑩剔透的冰消垂掛在樹梢上,折射出陽光耀眼的光芒,就像最上等的水晶一般閃爍奪目,流光溢彩。
    慕容初仰著頭,看得癡迷,不禁失神,往前走了幾步,吱吱的踏雪之聲,驚得上林苑的寒鴉嗖嗖飛起,樹梢上的雪紛紛墜落,慕容初來不及閃躲,竟被下落的雪花迷了眼。
    慕容初吃痛,慌張之下不由往後一退,不想竟踩到了旁邊的苔石,積雪初化,那石頭上又有青苔,前麵便是太液湖,慕容初重心不穩,幾乎要摔進太液湖裏。
    他心中驚恐,緊閉著眼,兒時痛苦的回憶,刹那間在腦海裏閃過,慕容初害怕的打顫,心裏暗暗驚道:“我命休矣!哥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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