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又綠。
    草長鶯飛三月天。沿河看柳，枝上柳芽初吐，嬌嫩的綠色仿若可以掐出水來。迎春花花開，滿眼奪目的黃，如畫中女子笑彎的眼。
    簷下歸燕銜泥築新巢，廊下花影重重。
    郭嘉推開房門，迎著明媚的陽光伸了個懶腰，日頭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又是一個明朗的豔陽天。
    春暖花開，也恰合適今天這個日子。
    “文若好性情啊。”郭嘉隨意的盤腿坐在案前，翻著荀彧擱置在案上的書冊。
    “不過無事看看而已，什麼性情不性情的。”荀彧一邊弄茶一邊道：“奉孝今天倒是有了什麼興致，跑到我這裏來了？”
    桌案上整整齊齊的放著幾本都是聖賢之書，書上的批注密密麻麻，新新舊舊的墨跡，也不知文若反反複複不知讀了多少遍。倒是那秀雅的字跡，一貫符合荀彧認真的態度。郭嘉覺得讀書更多在於一個“悟”字，而先賢之言也未必就是大道，所以郭嘉讀書更多的時候隻是粗略的看過，不求甚解，每有會意，才欣然忘食。
    將書冊隨手擱在案上，郭嘉還是一副慵懶的姿態：“今天這個日子，想著該去郊外走走，就來看看文若有沒有空。”
    荀彧泡好茶，將茶盞輕輕的放在郭嘉麵前。透過茶水氤氳的熱氣，眼前的景色頓時顯得有些迷離。
    荀彧抬頭望向窗外一派春色正好，喃喃如若自語：“原來已經上巳了啊……”
    郭嘉抿了一口茶，好茶。香醇四溢，滿口留香。但茶的味道終是太淡，沒有酒來的濃烈，痛快。
    “哎……”心中一歎，無奈的放下茶盞。茶，終是不喜歡。
    郭嘉起身，在書房中隨意的溜達著。這時他才仔細的打量了這間屋子，布置的甚是簡單雅致。一隻沒有什麼紋飾的素淨熏爐中還焚著香，郭嘉掀起爐蓋，見爐中明明滅滅的光火，雲煙嫋嫋。將爐蓋重新蓋上，一轉身目光恰對上淺淺含笑的荀文若。
    雅致，精致。
    那一刻，郭嘉看見日光透過窗閣上梅花的紋路投在荀彧的一襲白衣上，隻覺得眼前人竟耀眼的讓人無法錯目。
    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荀彧見那玩世的人竟忽然如此出神的望著自己，也不知是因了什麼緣由，便打趣到：“奉孝，難不成看上了這房中的什麼東西？”
    郭嘉聞言方才的認真立刻又換成了慵懶，故意的拉長了調子：“哎~~找遍了也沒見點滴好酒，真讓人失望啊~~”
    “哪有人把書房當做飲酒之地的？”荀彧笑道。
    “人生何時能無酒啊~~”郭嘉振振有詞：“讀書時有美酒相伴，才稱樂事。”說著隨手取下書架上的一冊書。
    孟子。
    隨便翻看一頁，入眼的竟是“樂以天下，憂以天下”八個字。
    郭嘉看著這段上勾勾畫畫的墨跡，尤其是這八個字，雖然沒做什麼繁複的注釋，但卻讓人分明清晰的感覺到，這幾個字，已經深深的印入了荀彧的骨血。
    這是荀彧所追尋的道。櫛風沐雨也好，窮途末路也罷，他的一生付予了天下，漢家的天下，漢家的百姓。
    不知這是荀彧的悲還是喜，這些，郭嘉也終是看不透。
    “出去走走吧，今天是上巳節，郊外定是熱鬧。”郭嘉合上書，忽然想出去透透氣。
    “好。這就去吧。”荀彧答應的甚是爽快。
    “文若……”
    “恩？”
    “就這麼去？”
    看著郭嘉別有深意的神色，荀彧瞬時想到了什麼，竟笑出了聲：“帶著酒去，可好？”
    “哈哈哈~知我者文若也。”
    郊外。
    小徑紅稀，芳郊綠遍。日上花梢，鶯穿柳帶。
    有女子結伴而行，笑靨比花好，嬉笑聲若婉轉鶯啼，各色羅裙碧草地上走過，如踏彩雲歸。有女子攀了花插在發間，眉眼中顧盼流光。有女子彎腰捧起一株嫩黃的野花，明豔的黃色一如她鵝黃的裙擺。
    郭嘉和荀彧尋了棵老樹，依樹坐下。看著眼前一片熱鬧景象，仿佛夢著曾經的盛世。
    不遠處有人曲水流觴。
    幾個弱冠少年，翩翩姿態溫謙的眉眼卻不掩一腔熱血抱負。
    “願為投筆客，捐軀身不歸。賊子未滅日，何以求家為。”
    郭嘉聽有人朗聲而誦，望去見水邊執著酒觴的吟詩人一襲淺色衣裳，清秀的容顏下一股激昂正氣。
    都說詩言誌，果然擲地有聲。
    “願為投筆客，捐軀身不歸。賊子未滅日，何以求家為。”荀彧顯然也被深深震撼，反複的吟著。
    “嗬嗬……賊子未滅，卻獨不見霍驃騎啊……”郭嘉索性以手代枕，躺在草地上眯起眼睛望著頭頂上的日頭。
    荀彧不言。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郭嘉竟在這樣一個春色灩鏈，談笑晏晏的好時節放聲唱了一曲《國殤》
    荀彧靜靜的聽，聽春光下的滿目悲涼。
    曲罷，郭嘉起身，抱著酒壇幾口痛飲。拭去唇邊的酒漬，放聲而笑：“哈哈！果然好酒！”方才的一曲悲歌仿若不在，郭嘉把目光投向高遠的藍天，白雲下有飛鳥振翅而過。
    不遠處嬉笑依舊。
    緩衣輕裘的少年，玉顏羅衫的少女，仍是三月初三春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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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是上巳，今天發。。。我果然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