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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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我剛從隨雲嘴裏挖出了真相,那頭擎言的消息秘密傳來,說是失蹤多日的何貴找到了,而當我匆匆趕到時,才知已不可能從他嘴裏知道任何想知道的東西了,因為擺在我眼前的隻有一具冰冷的屍體,他雙目凸出,嘴巴大張,神情異常恐懼,胸口還有一個偌大的血窟窿,隻遠遠望了一眼,已讓我吐的連黃膽水都出來了。
故意沒做歇整,蒼白著張臉回到家,馬上我身體抱恙的消息就被某個碎嘴的下人傳遍了全府。
囑托了小喜於所有人前都要裝出苦惱的愁容,小喜雖不解,但仍照辦去了,獨留我一人出神的看著空蕩蕩的花台,一月前送來擺放著的菊花盆栽早已沒了蹤影,耳邊響起隨雲心有餘悸的那番話“金蘇菊對人無害,而絲葉菊如果聞多了,就會使人中了慢性毒,而兩種花恰恰長的極其相似,尋常人根本難以分辨出,若非我曾去過大食國,且那日恰巧因你暈倒送你回來,發現及時,再聞上個數日,後果真不堪設想。”
我閉了閉眼睛,難以遏製心底湧上的煩躁和憤懣,抬手一股腦的將桌上的茶壺茗碗全部推落在地,“嘩啦”一聲巨響後,歸複平靜。
忽覺周身一暖,一雙有力的臂膀,驀然從後擁住了我,熟悉的氣息,像潮水般無聲湧來,奇異的撫去了我內心的躁動。
我緩緩回轉身,對上那雙淡淡微笑的眼眸,恍惚裏,一成不變的微笑,卻又讓人不得不沉醉的微笑,盛滿了我所期望擁有的溫暖和包容,讓我曾經的倔強在他眼前寸寸薄去。
我默然無言的任他牽著我的手出了府,華燈初上,集市中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熱鬧非常,在他去買麻酥的空當,我望著前方一個捏麵人的老人和在他身邊歡跳的孩子,不自覺的走了過去。
歲月的風霜在老人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他的一雙手上滿是老繭,但就是這雙滿是老繭的手卻十分靈巧,一團小麵泥隻一會功夫一個栩栩如生的小人兒就完成了,引來孩子們的陣陣驚歎聲。
“姑娘要捏個什麼?”老人抬頭笑問我道。
“啊?”我擺擺手:“不,我”乍然看見他提著一盒子點心走來,旋即改了主意,道:“那給我捏個狐狸吧。”
不消片刻,接過老人遞來的麵人,我忍不住輕笑出聲,那麵人色澤鮮豔,維妙維肖,特別是將狐狸的狡黠神情刻畫的入木三分。
拿著它和走到身旁輕挽我腰的楚然比了比,我樂道:“嗬嗬,真像那。”說完,把麵人轉遞給他道:“送你。”
他不接,但笑不語,目光熠熠。
“不要?”我一撇嘴道,不悅的心想敢情你是嫌我太小氣,就送你個麵人。
“這個我買下,送給你。”我一楞,隻聽他又對老人道:“請老人家再以這位姑娘為像捏一個麵人。”
老人笑盈盈的看了看我,低頭開始捏起來,捏完,楚然先我一步接過,順手給了老人一錠銀子,轉頭笑道:“狐狸留給你,小銀子歸我。”
“想的美,臭狐狸。”我直直的盯著他手上的麵人,伸手去搶,不想他早作提防,一閃身,我撲了個空,恨的牙根直癢癢。
為了出氣,我故意一會指著要吃這,一會指著要買那,支使著他不亦樂乎,自己則靠在一根石柱上,一手拿著狐狸麵人,一手吃著麻酥。
注視著楚然進了不遠的一家鋪子,我又塞了滿滿一口進嘴,不待咀嚼,忽然腰間抵上尖銳的冰冷,一個陌生冷戾的嗓音自身後沉沉響起:“請姑娘不要出聲,和在下走一趟,我家主人有請。”
笑容瞬的凝滯在唇角,身子為之一僵,兩隻胳膊被反剪於後,痛徹筋骨。
等等,你家主人是誰?怎料一口噎住,麻酥吞也吞不下,吐又吐不出,眼泛淚光,別說詢問,連呼救也叫不出來,頹然無助的任由他們把自己架走了。
被解下蒙眼的黑布,鬆開了鉗製,我睜眼看去,但見八角亭內正對立著個陌生的中年男子,顯然是他們口中所說的主人,刀削出來的輪廓,剛毅不失柔和,劍眉下一雙墨沉且毫無情緒波動的眼眸,波瀾不興,一身藏青色的長衫雖然樸素,卻掩蓋不了穿者異於常人的氣勢,站在那裏,讓人有種從心底發冷,想逃得遠遠的感覺,我無比確定不曾見過他,可為何這種感覺卻又是這般的熟悉。
見我到來,他輕扯嘴角,露出一絲怪異的笑,不安的情緒迅速在我心底膨脹,然而臉上仍故作鎮定,極力不讓他看出自己緊張。
“你就是他們的主人?我想你的手下請錯人了,我並不識得你。”我拾級而上,緩步走到他麵前,平靜道。
他的視線凝在我的臉上,但又像凝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透出著冷冷的光,唇角懶懶扯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沈姑娘不識的在下,在下識的姑娘就好。”
來者不善,我一驚,眼角餘光忙留意了下四周,呃,西麵和北麵不遠是片小樹林,東麵貌似是條小河,唯一來的南麵是條僻靜的小路,他的人手把住了路口,這什麼鬼地方,就算自己喊破嗓子,估計也找不來救兵,而我又不會劃水,看來真到了緊要關頭,就隻能往樹林裏鑽了。
“姑娘不用動那林子的主意,在下在請姑娘來前,就命人在裏麵布下了機關,任何活物但凡進去了,都出不了那。”
頓時手涼,腳也涼,整個身子仿佛掉進了冰窖,我心頭巨駭望著眼前的這個神秘人,顫抖著手,勉力才握住了那支麵人。
“說起來,我與姑娘尚有一麵之緣,”他言道,從容姿態就像貓逗老鼠般,眼底淨是輕蔑,一揮手,示意我坐下,自己徑直坐了下來。
我稍做猶豫,還是選擇乖乖聽話坐下,誰讓人家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呢,豎起耳朵聽他悠悠道:“伊舞坊的暖雲閣,隻是那時姑娘喝醉了,未必瞧見了在下。”
伊舞坊,暖雲閣,好像有什麼從腦海中閃過,可惜沒有抓住,自怨的擰了把大腿,一咧嘴我垂下眼,驀然觸及到他的青色袍角和黑色皂靴,“呀”了一聲後叫喚道:“你,你是司徒青山!”
“姑娘果然比我想象的要聰慧,竟能從觀人察色,隻言片語中推測出在下的身份,難得難得。”司徒青山平靜如水的臉上刹那間閃過一絲震驚,但立刻歸於平靜,嘴裏雖是在誇讚,可眼底的寒意卻表露無疑,一片冰冷。
笨蛋,叫出來幹嘛,本來興許還能裝不知道套他點話,罷了罷了,腦子沒他聰明,就省的拐彎抹角了,索性問個明白,就算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這樣想著,反倒輕鬆了些,不那麼緊張了,心裏忽的火光一閃,轟然亮堂起來,鏡清清明晃晃,很多事也連貫了起來,我搖搖頭,執起石桌上的酒壺斟了杯酒,慢思條理的說道:“今日這般好月色,怎不見大人的好友陳大富老爺呢?”言畢,我看著他,仰頭飲下。
“看來沈姑娘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娘的,一把無名火竄上,真想把酒一口吐他臉上,本姑娘和你無怨無仇,竟三番兩次設計陷害,銀子且不說,還想要我的命,被揭穿了,還能回的這樣輕描淡寫,我心下暗怒,麵上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哪裏,能讓名聞天下的司徒郎中令這般費心,怎麼也該是我感到榮幸才是。為了我家區區幾家銀號,您和陳老爺想必費了不少銀子,至於我那才造好不久的繡莊,也讓你們花費了幾許周折,著實動了點腦筋,更過意不去的是,還勞煩您百忙中惦記我這條小命。”
司徒青山一挑眉,目光銳利如刀,緊迫著我,臉上的神色慢慢由淡定轉為複雜。
我被他看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手心汗涔涔的,想了想,伸手又倒了杯酒飲下。
半晌,他悠悠道:“姑娘既已知曉,難道就不怕我又在酒中下毒?”
冰涼的酒倏的滑下喉嚨,霸道的辣氣衝得我輕咳兩聲,一抹嘴,我笑笑道:“據說聰明的人同樣的手段往往不屑於使用第二回,而且若你想殺我,大可讓你手下在集市就下手,用不著大費周章,你現如今不殺我,還與我對答,隻能說明我此刻還有其他用處。”
他微眯起眼:“那姑娘也該聽說過,太聰明的人往往不會長命。”
心咯噔一聲,我憨憨笑起來,道:“幸虧小女子素來愚笨,不然也不會被人加害而不自知。”腹誹道哪怕死也希望你死在我前頭,可惜啊看現在情形是不可能。
“難得遇到像沈姑娘說話有趣的人,既提到用處,就請猜猜,在下要拿姑娘派什麼用處?”他的聲音漸冷,冷得令人發怵。
總不是綁我要贖金吧,哼,真要這樣,要銀子沒有,要命有一條,我轉著眼珠琢磨著,等等,伊舞坊?隨雲,我頓時臉色驟變,顫聲道:“你,你該不會是想拿我當餌?”
見他輕點了點頭,我一拍桌,提高了嗓門恨聲道:“你別作夢了,他不會來的。”
司徒青山老神在在,眉宇間自若怡然,似有十成十的把握,輕抿口水酒,道:“以天明為限,如果姑娘猜對了,我送你回府,若猜錯了,代價便是要將命留下。”
我一愣,隻聽得一陣急促馬蹄聲響,由遠及近,大驚之下望去,一騎飛塵而來,夜風中,長發飄揚,一襲勁裝潔白如銀,似嫡仙乘著白駒星夜下凡,轉瞬到了眼前。
隨雲一勒韁繩,翻身下馬,見我安然無恙,臉上的焦急之色褪去大半,大步流星向我走來,卻被隨之湧上的侍從亮出兵刃阻隔在了亭下。
你個笨蛋,來幹嘛,一個送命還不夠,還要再賠上一個,虧大了虧大了,我跳起來,又急又氣直跺腳,責怪道:“你來做什麼,笨蛋隨雲。”
“小銀,你沒事吧,他有沒傷害你?”隨雲喊道,見我搖搖頭,長鬆口氣,接著轉向司徒青山,決絕道:“我已經來了,請你遵守約定放了她。”
“很好,”他站起身,就在我往前想向隨雲奔去的刹那,一撫掌,兩把鋼刀架上了我的脖子,明晃晃,涼颼颼的。
他看著我,一字一頓道:“本是可以放了沈姑娘,隻是不巧我適才和她打了個賭,她因為你輸了,所以也得把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