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半頓住了，什麼時候有這種想法呢。或許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的願望吧，隻是那時候她還很小。
    “有個人什麼？”蛋蛋追問，純黑的瞳仁，清澈又朦朧，朱婉言不由自主的說完：“希望有個人能一直陪在我身邊。”低聲說出來，才發現原來自己心底最深處那個地方，這個有些軟弱的願望一直沒有遠離過。
    夜風吹來，樹葉颯颯作響，蛋蛋和朱婉言並排站著，抬頭看了看天，蛋蛋提意見：“婉言，許願要大點聲才行。”
    朱婉言又是一怔，說實話，一直以來，生日都是她的傷，盡管華醫生給她做了很好的心理治療，可是對她來說，每回想到生日這個詞，心裏還是隱隱作痛的。
    她從沒想過好好地對待這次蛋蛋為她準備的生日，或者說隻是當作了一場鬧劇，可是這一刻，忽然就認真起來。
    許願麼。
    “不是說出來就不靈了嗎？”
    蛋蛋振振有辭：“要大聲說出來，才會讓上天聽見，才能讓人如願。”
    看著蛋蛋較真嚴肅的樣子，朱婉言輕笑起來。她點頭，然後很認真很用力地對著燭火說：“希望有個人能一直陪在我身邊。”然後問蛋蛋，“你呢？你的願望呢？”
    蛋蛋的眼神有些朦朧。
    他反背著手，燭光印得他麵色雪白，笑容柔柔的，很是美麗。
    “願望麼？希望有個人不離不棄，永遠永遠地陪著我。”
    不遠處的樹影後麵，朱靖煜的眼神暗了暗。
    天氣一好，朱婉言就張羅著曬東西。蛋蛋幫忙打下手。當然外人看來就是大小姐閑閑地站在一邊，蛋蛋出門進門跑的不亦樂乎。
    下人不敢插手，因為東西是大小姐的，要知道，說不定裏麵就會爬出一個蜘蛛或者詭異的東西。他們以崇敬的心情看著蛋蛋，內心統一口號：同誌，你辛苦了，哈利路亞。
    蛋蛋抹了一把汗，回頭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一幹人，總覺得那些人的眼睛統統冒著綠光，背後冷汗涔涔地出。
    朱大小姐跟著視線看過去，目光所及，哀鴻遍地，不一會兒已不見一個活物。
    蛋蛋一個哆嗦，手裏的書咕嚕嚕滾了下來。
    一本書大剌剌地呈現在眼前。
    書頁展開。
    一張漂亮的畫。
    兩個人在一團花簇之前，相擁而站，一個英俊瀟灑，一個秀美誘人。
    這樣的動畫人物很是常見。
    不過就是兩人稍顯親密了些。麵對著麵，臉碰著臉。
    正在接吻。
    蛋蛋下腹一緊。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那兩人的旁邊寫著分別寫著一個字。
    攻。
    受。
    坑爹啊！
    蛋蛋覺得那兩個還不算成熟卻能看出大小姐筆跡的字戳瞎了他的眼。
    這大概還是少女時期的墨寶吧。
    蛋蛋趕緊把書合起來，他可不能保證，要是再翻過一頁會有什麼18禁的內容出現。朱婉言由始至終一直保持微笑，看不出她在想什麼，隻是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她微微仰頭看天，天氣真好，蛋蛋過幾天就要走了。
    歎了口氣。
    哎，心情無端地有些難過了。
    忙了好一陣，東西總算都給搬出來了。
    朱婉言叫人娶了茶水，跟蛋蛋一起到邊上的涼亭休息。
    濃濃的茶香氤氳開來，配合著周圍的好景致。有位哲人說：喝茶是一種情調，是一種欲語還休的沉默。
    兩個人，兩杯茶。
    涼亭之中，孕育出難得的溫馨。
    蛋蛋小小抿了一口，心曠神怡，齒頰餘香，堪堪生出了一些出塵脫俗的韻味。他忽然想起一個笑話來，忍不住輕聲笑了兩聲。
    對麵的朱婉言不解。
    蛋蛋解釋道：以前西洋人喝茶，把茶葉加水煮沸，濾去茶汁，單吃茶葉。吃了咂舌道：“好是好，可惜苦些。”
    朱婉言也跟著笑了：“所以說無知才是最可怕的。”她說完這句話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事，眉眼笑得更甚。
    “說起喝茶的趣事，我也想到了一件。你家朱靖煜他酒量驚人，可是難得也會醉酒，第一回那次還鬧了個大笑話，當時不知道怎麼就喝得大醉回家，那時候爺爺還在世，他老人家最討厭看到醉鬼，讓大家不論如何都必須幫朱靖煜醒酒，於是各種方法都用上了，可是都沒用，最後不知道誰想到了一個辦法說喝濃茶管用，於是就給他灌茶。我是不知道那味道如何，反正你想上好的綠茶一股腦兒倒進了杯子，光茶葉就半杯子，於是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蛋蛋無語地猜測：“他全部喝掉了？”還有半句話沒說，連著茶葉都喝光了？
    朱婉言眼睛彎彎，笑得燦爛地搖頭：“他一口沒喝，直接吐了。”然後繼續補充，“你知道那年朱靖煜表現很差，前不久剛跟人打架打得躺到了床上，沒過多久又醉酒，爺爺實在很生氣，當時就一個巴掌下去。半邊臉直接就腫了，所有的人都被嚇壞了。”然後老模老樣地歎口氣：“哎呦，那叫一個慘啊。”
    蛋蛋渾身一抖，似乎看到了當時的場景。
    朱婉言繼續說：“真正的高潮就來了。”她眨眨眼，“那小子被打了以後忽然大笑起來，一直在重複一句話，就跟瘋了一樣。”
    蛋蛋等了一會兒，看出朱婉言是在賣關子，他慢吞吞地問是什麼話，心底卻是隱隱地有了答案。
    “他說走吧走吧，走了更好。”
    蛋蛋低頭喝茶，一滴淚慢慢地順著臉頰滴到了杯中。
    再抬頭對麵的人已經換了。
    至於是什麼時候換的他也沒有注意，自然也不知道剛剛的小動作有沒有對麵那人看到。蛋蛋覺得有些羞窘。
    朱靖煜目光灼灼：“愛妃，你的眼睛那麼紅，是不是想朕想得冒血了。”
    蛋蛋鬱悶地想自己真是腦袋抽了，居然感動到落淚；看看這人口涎無恥的樣子，哪裏值得自己這般傷身，打定主意不理會他的任何挑釁。
    朱靖煜似是無意，安靜地坐在一邊，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看著，仿佛要把人看出一個洞來。
    蛋蛋終究按奈不住，忍不住暗中瞪了回去。
    於是，那人笑容更加濃了。
    “朱靖煜，你剛才一直在麼？你聽到了吧。”漸漸迷惘，聲音也低了下來，“那時候我離開，你，心情很壞麼？”
    “是。”朱靖煜肅起了臉，手摸在胸口位置，“這裏很痛。”
    蛋蛋咬了咬唇：“那裏是肺。”
    朱靖煜嘿嘿陪笑：“蛋蛋，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有負擔。如果你是覺得對不住我或者出於同情的話。”
    蛋蛋一下站了起來，動作有些大，茶水跟著晃動起來：“朱靖煜，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我喜歡你。”
    朱靖煜呆住了。
    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蛋蛋，你，你說什麼？”
    蛋蛋也意識到自己衝動之下說了什麼，臉羞的通紅，偏過臉，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朱靖煜喜極。
    他一直以來都在等著蛋蛋說這句話，等的都有些絕望。這麼長時間以來，他都心下忐忑，總覺得跟做夢一樣，即便是兩人相擁的時候心裏都不會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本來以為能夠擁著這個人就是自己最大的福祉了，沒有想到，蛋蛋居然跟自己表白了。
    在他毫無準備的時候，就在這樣的一個平凡的日子裏。
    他聽到了一句足以讓他死而無憾的話。
    蛋蛋說喜歡自己。
    蛋蛋說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喜歡。
    比起多少人，他何其有幸，遇到了一個自己愛也愛自己的人。這世上成千上萬的人，都有可能成為愛人，而他就遇到了這個蛋，霧裏看花，就是最美的那朵，從此萬劫不複。
    從此朱家有蛋。
    朱靖煜抬頭看著那張暈著紅雲的臉，一字一頓，像是在說著誓言一樣：“蛋蛋，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