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姬這幾天躺在床上很少見到李牧，不過即使李牧來了，夜姬也不願意再看見他，隻是冷冷的看著床頂，無論李牧說什麼，夜姬都不說話，又回到了剛開始的狀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越發的緊張，李牧總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夜姬好，雖說含了一點自己的私心在，可是他並不覺得那有什麼錯，既然是自己喜歡的人，那麼她就該裏裏外外徹底屬於自己，不該被別人幹擾，更不該為了別人和自己置氣。
    李牧每次來小院，，都耐著性子十分溫柔的夜姬端茶送水，親自給軟綿綿沒有一絲力氣的夜姬喂飯、喂水，即使對方沒有一點反應，他也十分小心認真地伺候著，從來不顯出一點的不耐煩和疲憊，即使他已經因為宮裏的事情好幾天沒有睡覺了，他也總是把自己調整到最好的狀態，來見夜姬，然後在出了小院的門時，才敢對著院外的牆狠狠地砸上一拳來發泄心中的愁悶。
    皇上是在顧明來到宮中的第二天就醒了過來，除了身子有些虛弱之外，竟然沒有一點不適，這叫整個太醫院都迷惑不解，而皇上醒了之後，卻除了顧明之外，不見一個人，即使是幾位王爺、公主也是一樣。沒有人知道李靜尊在想什麼，但是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李靜尊雖然已經人至中年，但是他的睿智、他的威嚴，並沒有因為年齡增長而減少過一分，反而隨著年齡的增大，越發的不怒自威。
    李靜尊在醒來後的第三天召見了李牧。
    李牧被宣召的時候，正待著皇後徐清那裏，徐清一挑眉，端莊美麗的麵孔帶上了認真地神色“皇上第一個召你進去，定是有事，那李澤這幾天也要回來了，該怎麼做，你自己心裏有數。”
    李牧點了點頭，退下了。
    李牧獨自一人走進了李靜尊的寢宮，寢宮裏空無一人，連一個侍奉的奴才都沒有，李牧越發的小心翼翼。
    李靜尊已經能做起來了，他靠在床頭，麵無表情，讓人猜不出這位渾身散發著絕對控製的男人的想法。
    李牧跪在床前，恭敬的行禮，沉默的等著李靜尊發話。
    李靜尊坐在床頭看著跪在自己身邊的兒子，深邃的目光，讓人一眼望不到底。
    過了許久，知道李牧的膝蓋都開始酸了，李靜尊才開口“老二，你覺得你大哥怎麼樣？”
    李牧心裏疑惑，不知道李靜尊怎麼會忽然提起自己那位一直很木訥的大皇子，但還是很恭敬的回答“大哥生性耿直忠厚，對弟弟妹妹們也是很好的。”
    李靜尊看了一眼李牧，忽然笑了出來“那你認為你大哥為什麼會被朕派去鎮守邊疆？”
    李牧抬眼看了看笑著的李靜尊，看不出李靜尊的意圖“大哥忠心愛國，自當是為了邊疆的安寧。”
    大皇子李憬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就遠赴邊疆了，而且還是主動請纓上陣的，對此，李牧的印象不是很深刻，李憬的母後是辰妃，辰妃本來隻是徐清的陪嫁丫鬟，卻在一次李靜尊酒後亂性之後，懷上了李憬，也被封了妃，但是從此卻徹底得罪了徐清，她在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若不是李靜尊特意派了暗衛保護她，她和李憬可能早就因為什麼意外而死了。而李憬因為自己母妃的地位和身世，也一直被排斥，為人十分低調。
    李靜尊聽了李牧的話，哼笑一聲“你還是太嫩啊，如果我告訴你，他並不是自願去的，而是被朕逼著去的呢？”
    李牧一驚，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妥帖。
    李靜尊歎了口氣，“就像你說的，你大哥他為人忠厚，可是忠厚之人，缺少足夠的睿智，你覺得這樣的人，能在皇宮裏生存下去嗎，你覺得這樣的人能夠接手朕的江山嗎？”
    李牧呐呐的說不出口，望著李靜尊神色難辨，他明白李靜尊的意思，可是，或許沒有人相信，李牧並不是一個會殘害自己的兄弟的人。
    李牧張了張口，有些困難的說“父皇，兒臣雖然不才，但是卻不會加害自己大哥的。”
    李靜尊看著他，笑了，這笑容區別於前兩次的笑，是真的笑，雖然幅度不大，“你們都是朕看著長大的，你們是什麼樣的人，你以為朕不清楚嗎？若不是清楚你的本性，朕怎麼會把老五交給你母後，怎麼會把老大調到邊疆？”
    李靜尊說著，又嚴肅了起來“老二，你有足夠的聰明，也有足夠的手腕和勢力，這是為什麼朕一直重點培養你的原因，你母後是一個原因，但是若是你本身沒有實力，你以為朕真的會糊裏糊塗的隨著你母後的那些小動作嗎！”
    李牧被李靜尊的威勢給鎮住，本想為徐清辯解幾句，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李靜尊閉了閉眼睛，緩和了一點口氣“你的本性善良，這一點，在你的幾個兄弟之中可以說是難能可貴，隻有內心呢善良的君主才會真心的關注民生，這是朕欣賞你的地方，可是，這也是你最大的弱點！你對你的幾個兄弟都不錯，也信任他們，但是，這就是你的失誤，你就真的覺得隻要有血緣關係在，就不用怕嗎，你就真的覺得，兄弟之間沒有殺戮嗎？”
    李牧微沉了眼神，他身在皇家，早就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也知道，再親密的關係也並不會像它表麵看起來那麼牢固，更知道，背叛與陰謀存在於這個皇宮的每一個角落，自己也不是什麼幹淨的人，可是麵對與自己一起長大的那些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人，那些小時候和自己一起在星空下聊天的夥伴、兄弟，他還總是對他們留著心底裏的一點柔軟，即使知道，這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
    李靜尊接著說“你應該知道，朕的江山是怎麼得來的，朕是殺了自己五個兄弟，八個妹妹搶來的，是從無數的鮮血生命上奪來的，朕的手上沾滿了鮮血，甚至夜夜不得安寧，可是朕從來不後悔，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你死我活的事情，不是朕殺了他們，就是他們殺了朕，至於那些無辜的人，朕也隻能為了自己最大的利益去犧牲她們了。朕殘忍嗎？殘忍！從古至今，那個帝王不是殘忍的！那個帝王不是在無數屍身裏爬出來的，那個帝王會有什麼手足親情！”
    李牧神色沉靜的看著有些發狂的李靜尊，內心卻波濤洶湧，這是第一次李靜尊對自己講自己是如何奪得帝位的。李靜尊並不是先皇的長子，按照宗法製，應當是當時文武兼備的大皇子李可天來繼承皇位，而不是怎麼輪也輪不到的七皇子李靜尊。天下人都隻知道，當年先皇還在的時候，發生過一場暴亂，但是具體的細節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隻知道，那之後，幾位皇子就相繼病逝，先皇也很快身染重病而死，李靜尊按照祖製，登基為帝。
    李靜尊有些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李牧看著這位有著殘忍過去的帝王，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臉上依稀看到了一點傷心，一點灰心，一直充滿霸氣的帝王，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李靜尊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對李牧揮了揮手“好了，你走吧。”
    李牧恭敬的俯身，向後退。
    李靜尊忽然出聲“朕再提點你最後一次，不要太過輕易的相信周圍的人。”
    李牧心裏一咯噔，看向李靜尊，李靜尊卻已經躺下不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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