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起來，血紅從眉梢流過，再漸漸清晰了些，我看到李光頭比我還重傷著，蹣跚地跑向岸邊的船。四哥顧不得三保，跑過來拉起我就去追李光頭。四哥剛跳上船舷，突然冷不防一把大屠刀呼嘯而來，掠過頭頂。我忙拉了四哥一把，屠刀從我們兩中間滑過，冰涼的刀麵幾乎已貼到了四哥的臉。我從四哥身上翻身而過，舉起拳頭奔向李光頭的太陽穴。
    可惜我估計錯了，雖然屠刀巨大，但在李光頭手中卻揮舞地迅疾如風。他立刻收刀格擋，我感到陣痛，發現手指狠狠地戳在了厚重的刀麵上，甚至連回音都還在。
    李光頭猙獰可怕的臉從屠刀後伸出來笑道。
    痛吧孩子！
    說著眼一橫，舞起千鈞之重，一側刀麵重重地拍在我腦門上。
  
    我頓時一片眼前昏暗，昏昏欲睡，我掙紮著不讓知覺失去，倘若現在失去意識我肯定再也沒機會恢複。我在船上爬了兩步卻又站不起來，隻是感到李光頭就在我身後而我卻毫無還手之力。李光頭提著屠刀慢慢走上來說道，你小子真是拍了老虎屁股！我不知道你們是誰，為什麼這麼想殺我，但現在後悔了吧，我有足夠理由殺掉了你小子，讓我送你上西天吧！
    我艱難地翻過身，看著李光頭舉起屠刀，無奈地閉上眼。此時控製不住家鄉的事不斷浮現，不知蘇豆現在何處。我想結束了，我會死在這兒，我們還是失敗了，對不起父老鄉親，不過至少我們也解脫了。
    屠刀落下，借著自身的巨大分量加上李光頭的勇武，沉重鋒利的刀刃輕鬆撕開皮膚，切開血管和肌肉，刀刃咬到骨頭，然後...
    那一瞬間，四哥鬼魅般地出現在屠刀下麵，用雙手和肩膀扛住了屠刀！雙手已失去了疼痛的條件反射，生生抓在刀刃上，屠刀已砍入了四哥肩胛骨的大半！四哥的下盤已經是單膝跪在地上了，另一隻腳還在顫抖地撐著！
    光頭無比震驚，握著刀柄竟無法抽出來，刀就像被牢牢凍住在四哥身上。四哥抬起頭，咬牙立眉。這眼神，即使是縱橫海上數十年殺人無數的李光頭也被嚇得顫抖起來！向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他也從來沒見過有人能用血肉之軀直接來擋鋒利的大屠刀！矛與盾雙方不對等的程度是如此誇張的大，削鐵如泥的重刀第一次遇到了咬不開的骨頭，此刻四哥在李光頭眼中如神一般降臨在他眼前！
    四哥的血滴到我臉上，我毫無知覺地從地上起來，拿起劍。李光頭見勢伸手躲避，四哥突然伸出腳踩住李光頭的腳步，李光頭還沒反應過來，我執劍對準他脖子，隻感覺是飄飄然地刺去。光頭伸手擋劍，劍刺穿了他的手掌。光頭慘叫一聲，即刻又戛然而止，因為劍又刺穿了他的喉嚨。我刺著他一直跑下去，一直把李光頭釘在船桅杆上才停下來。劍正刺中了船的帆布，印著倒山字圖案的帆布翩翩落下，蓋住了李光頭不能閉上的雙眼，落下帷幕。
    
    好久，我回頭，發現四哥像石頭一樣仍然保持著一動不動，屠刀也像被固定在他肩上，刀柄直指天空。
    我對著四哥大笑，四哥顫抖地站起來，走到甲板上，仰天大嘯一聲，咣當一聲沉重的屠刀掉落下來。天空中陽光穿透雲彩，海潮來回拍著船身，濺起一大片飽含陽光的水珠，遠處海鷗鳴叫來回。我躺倒在船上，仰天大笑。
    這時我感到船在搖晃的同時，還有不應有的聲音在靠近。一個腳步聲從船艙裏傳來。
    我警覺地坐起身賴，暗幽幽的船艙裏，一個矮小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看了看此刻麵目可怕猙獰，渾身是鮮血直流的我和四哥；又轉頭看了看被釘住在桅杆上死去的李光頭，然後低頭開始思考假設這裏幾分鍾前發生的事。    
    
    趁他準備逃跑前，我離開上去握住他脖子，把他拎了起來。
    
    呀呀......住手住手，我...我不是海盜！
    我知道，要不然現在你的脖子早就被折彎了，雖然看得出你不是海盜，但看你也不像是被劫持上賊船的吧？是李光頭把你綁來的？
    我...我是商人，來，來隻是來和李七談生意。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談生意？一並殺了。四哥恐嚇道。
    住...住手！我是寧波幫商人，李七他做的壞事與我全無關係啊，求你們不要殺我，你們和他的恩怨我什麼都不知道，求你了這事情與我實在不搭邊啊，求你，別殺我！
    我和四哥互相交換了個眼色，我拿起劍拎住他。男人忙搖手緊閉雙眼說，沒關係沒關係，我什麼都沒幹，李光頭他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等他睜開眼，我已經撿起了還在昏迷中的三保扛在肩上，攙扶著四哥離北碼頭慢慢走遠。
    不一會兒，剛那個家夥又跟了過來。
    少俠，留步。    
    矮小的男人哼哼哈哈地跑上來，
    又什麼事？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說，兩位少俠真是好功夫，單槍匹馬就敢滅掉了李光頭，實在了得。我叫張世平，是月港寧波幫商人的會長，敢問兩位英雄出處，大名？
    大名不敢當，我們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我們砸了你的生意，你不討厭我們嗎？    
    原來是同鄉啊，哈哈哈真是有緣。你們說的生意是說李光頭嗎？兩位真是言重了。我管他是李光頭還是李尼姑呢。
    那你為何還要我們留步？
    ......既然這樣，我也就直說了。我正在委托李七運送一批貨物去東瀛奈良，但既然現在你們把他幹掉了......那隻能證明你們比他更有實力，在海上更加安全；所以現在我改變主意，希望你們能接受我的委托。
    商人先生，我們可是剛殺了您的雇員呢！
    我說了我才不在乎李光頭還是李沒頭，其實我同樣也不能馬上信任你們；但是我相不相信你們這無關緊要，有關係的是，隻要你們相信銀子，這就足夠了。
    ......繼續說。
    把我的貨物平安運送到東瀛，那邊同樣會有寧波幫的商人跟你們接頭，他會給你們一大筆銀子，相信我再沒有人會出比他更高的價格。
    多少？
    也許是你們一輩子從沒見過的，也許是你們之前見過的銀子加起來更多。    
    
    你不怕我們會私吞了你的貨？
    湖絲，陶瓷，我不認為對你們來說，這些東西會比銀子更好用，何況你們也沒銷售途徑來這些東西賣出去。
    
    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們。李光頭對我而言真沒什麼重要，隻要有誰能把我的貨物安全，快速送到它該去的地方，然後能換成銀子。那麼哪怕他說他是隻猴子，是個西瓜，我也沒意見沒問題。
    我看了四哥一眼。
    
    李光頭的血還沒流完，你就已經在這裏迫不及待地找下一個合夥人，這麼沒人情味的家夥，我不想和他做生意。
    哎？少俠，別這樣...你...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很有誠意的，誠意滿滿啊！
    四哥冷不防轉過頭來對張世平大喝一聲，汪！
    張世平也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哈哈哈，快瞧瞧你這愚蠢的模樣吧......四哥得意地笑著。
    張世平仍不甘心，在我們身後遠遠喊道。    
    
    好好考慮下吧，不出三日，你們的名字一定會傳遍月港，再沒有人比你們更合適幹這個，我會在這裏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