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之路  第二十九章 道不行,浮櫓漂於海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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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麵上,風平浪靜,一艘大型三桅帆船滿載物品,徐徐駛向一個海島。這時,一個漂流在海上的木桶進入了船上眾人的視線。
    一刻鍾後.....
    黃蕭養的船上,一道淩厲的劍鋒破天而過,劃向蒼穹。一個巨大的船桅杆轟然倒下,船上甲板上到處血流如注,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黃蕭養捂著脖子扔掉刀,攙扶著船欄杆。一道不深不淺的劍痕出現在他脖子上,層層流血,黃蕭養狼狽地坐倒在船上,已拿不起刀再抵抗。脖子上的鮮血剛剛抹掉,隔了幾秒後又滲透出一層赤紅。他已然命不久矣。
    船上唯一一個毫發無損的人拿著刀走到他跟前,就是剛才從木桶裏蹦出來的危險的外來者。  
    黃蕭養靠著船欄,眼神驚恐,毫無抵抗之力。
    那人蹲下來,靠近黃蕭養。
    今年四月初一,你在哪,幹什麼。
    黃蕭養低聲嘶啞地說,我怎麼記得,你到底是誰?血在脖子上隨著蹦出的聲音振動起伏。
    話音剛落,一聲沙啞撕裂,痛不欲生的慘叫,那人把刀重重地刺在甲板上,同時也把黃蕭養的腳牢牢地釘在甲板上。
    我來提醒你,今年四月初一,你在雙嶼島,那裏發生了什麼事,到底你看到了什麼,說。
    雙...雙嶼,對,在雙嶼,那天我在看李光頭和人火拚。
    和誰?男人急切地問。
    和弗朗機人。
    哪個弗朗機人?
    紅毛鬼,有人偷了李光頭的貨賣給了他,後來....
    後來怎麼樣!男人按著黃蕭養的脖子叫道。
    後來,朱紈.....
    朱....朱什麼!他的臉頓時失色,詫異地問道。
    你到底是誰,你根本就不是官府派來的,你不會讓我死對吧,我不告訴你,不告訴你就不能殺我是吧,哈哈哈。
    男人陰沉下臉,突然拔起刀,對著嬉笑中的黃蕭養揮刀一指,笑聲戛然而止,黃蕭養人頭落地。
    
    猜對了一半,說了我確實會殺你,但是不說,更得死。
    
    他站起身,仰望天空。偌大潔白的天空下,廣闊的海麵上,一條船,一個人,滯留不動,讓人有空穀回音的錯覺。不遠處,幾隻覓食的海鳥在船上空盤旋,血赤的船漂在碧色的海上。他收起刀,一把非常獨特的刀,五尺長的苗刀,異常鋒利,剮骨如水,殺人如剪草。這把刀剛剛團滅了一個海賊集團,刀的主人,他就是大明海防軍隊戚家軍閩水軍團頭號猛將,李修。
    烈日下,隻有我一個人在船前掌舵。
    船艙內,四哥和吳平正伏在桌子上,對著航海圖。
    從這裏到這裏,再經過這裏,隻要到了龍骨山,海涯寺,我們離月港就不遠了。吳平比劃著對四哥說道。
    那海涯寺,龍骨山,分別該怎麼去呢?
    你笨啊,到了那不就自然知道了。
    四哥一拍腦袋說道,有道理,你說得真在理,哈哈哈。
    吳平也跟著仰天大笑。
    一旁的三保和西西不禁搖頭歎氣,對這兩人的智商感到擔憂。
    四哥看著航海圖問道,這圈圈代表什麼意思,是海上的暗礁?  
    不,這代表我曾經率領的船隻在這裏沉過船。
    那麼這方塊呢,是代表暗礁了吧?
    不,方塊代表的還是曾經沉船的位置。
    原來如此,你所率領的船隊在這海域竟沉了這麼多船,那麼......了不起!這麼說吳平你的航海經驗肯定是少有人能比及的啊!我們能得到你的幫助,真是天助我等!
    那是自然。吳平毫不愧色,自豪地回答道。
    西西和三保心都涼透了。
    吳平接著說道,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像我這樣經驗豐富的航海指揮者在這裏運籌的時候,船隻竟然還能安穩地穿過暗礁叢生的海域。
    他們走出船艙,吳平指著我向四哥問道,莫飛為什麼會駕船?
    越人生澤國,駕船舟楫是天生的本能,和女真人擅騎射一樣,不用學也會。  
    四哥就不會。三保小聲插道。
    
    吳平走到船前對我說道,這裏是礁石暗流最多的地方,你可要小心駕船。
    放心吧,我可不需要用那麼多沉船去摸索一道簡樸的航道。
    不是,這裏的危險不是來自於水。據過往這裏的船員描述,說每當晚上有船隻經過這裏的時候,就會聽到水中像是有人在拍擊船底的聲音傳來,又像是有東西要想從水底爬上船來,似像是有無數雙人手從水中伸出來。但是當船員們走去向船邊張望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見。而到了晚上就更可怕了,常常有單獨靠在船邊的人會莫名掉下水中,然後毫無聲息地沉下去。周圍水霧彌漫,能聽到風聲中夾雜著孤魂野鬼淒叫之聲。所以晚上沒有船隻敢在此拋錨停留。
    西西三保四哥已在一旁紮堆著悶著頭瑟瑟發抖。
    我問道,這是為何?
    吳平指了指遠方,看到那座山了嗎?
    當然。
    我是指山上那個涼亭。
    嗯,看到了。
    兵敗亭。這就是當年大英雄黃巢兵敗南逃,開山七百裏的路線。經過此地,見前方山路實在陡峭,隻好改走水道。從這裏下海,不想遭遇唐軍埋伏,起義軍無數人在此身葬大海。所以此地常年陰風四起。
    原來如此,不過我竊以為,黃巢這食人匹夫也能算英雄?
    哦?莫飛兄以為?
    
    黃巢起事,隻是致使本已難以駕馭的局麵更加傾倒。他的軍隊食人無數,燒殺掠搶純粹是殺人機器,更令百姓生靈塗炭,屍骨無存。“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曹但安居無恐”這種狡辯隻會被人嗤之以鼻。
    好吧我收回我對匹夫的評價。安史之後,李唐雖還有百年之運,但早已不能和貞觀開元同日而語。待黃巢之禍時,宦官把政,賣官鬻爵,政治黑暗;朝廷早已不可負起人民的期望。李唐末年,天災人禍加劇,百姓如芻狗;黃巢的出現雖然加重了大眾的苦難,但是畢竟結束了李唐半死不活,修複無望,隻會給百姓帶來苦難的統治。垂而不死,不如其死;正是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吳平,我聽人說你也曾是個意氣書生,可是我怎麼看都不像啊?
    為何?
    
    我以為大學之道,在明明德,至少知道讀書人應該忠君愛國,上報國家下安黎民,就算不能考取功名,濟世憂民,至少應該獨善其身,明仁義知廉恥。像你這樣.....
    
    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莫飛你應該先聽聽我的事。
    吳平,漁民之子。
    我父親從小就要我讀書上進。他告訴我這世間是公平的,隻要讀書,就是你個白水漁郎也可以暮登天子堂。
    後來父親出海打漁遇上了風暴,就沒再回來。而後天災連連,官府依然重稅苛捐,不顧人民死活。你知道,但凡遇上戰亂災荒,弱者流浪乞討,強者自然攔路打劫,這是華夏不變的規律。金紙佬也是,他本是我們村一個無賴,隻是生恰逢時。
    你也一定不知道,其實保命費是我的倡議。
    某年,村裏一個漁民出海後遭遇台風不幸遇難,但家中尚有妻兒。而那年天降亂象,風雲變幻不測,沿海地帶台風連連不止。但是可憐的漁民們為了生存還是得冒險出去打漁。勇敢的出海者從來不懼風雨,但是家中的柔骨是承受不起的眼淚。為了照顧遺孀孤兒,也為了免去出海男人們的後顧之憂。我想出了一個辦法:讓村裏每一個人都出一份子銀子,若是誰家男人出海後沒有再回來,就用這份錢來供養孤兒寡母。
    隻是後來到了金紙佬那,保命費就變成了他強取豪奪的手段。
    五年前,金紙佬率領眾多漁民出海為盜,宣布反抗官府重稅課賦之時。東南名士大儒,浙閩巨賈丁魁楚起草繳文,執文厲數嚴山數十條罪狀,義正言辭,大義浩然,毅然組織鄉民抵抗海寇。雖然水火不容,但此人曾一直是我敬仰的對象。
    直到三年前,我偶然在金佬的船上看到一個人我才得知,其實一直出資支持金紙佬劫掠的最大的資主,就是丁魁楚。他是組織鄉民抵抗海盜的領袖,而私底下每次我們搶劫沿海所得的財物就和他對分。及至掠地攻城的時候,丁魁楚還裏應外合,殺死泰順縣令,讓海盜進城。其貪婪程度已經了雁過拔毛的境界,每次都要我們把船裝得快要沉了才肯放我們走,連身為海盜的我們都汗顏。凡貧民出身的海盜,一般都不對和自己一樣貧窮的人下手。但在丁魁楚的要求下,凡金紙佬的船隊所過之處,片毛不留。
    再後來丁魁楚因為分贓和金紙佬起了爭執,於是我主動請纓,幹掉了他全家。
    當丁魁楚跪倒在我槍下,他的頭迸裂出的血從我指尖滴落,我開始重新審視這幫所謂的讀書人的王八蛋,而如今,放眼望去,滿朝滿天下的讀書人,盡是皆然!這等道貌岸然之徒,其胸中所學,從來隻為自己的榮華富貴!其口中所言,從來隻為黨同伐異,排除異己!忠義之言,徒然自欺欺人!所謂科舉,不過朝廷籠絡人心之策,這世間,早已沒有了道義!
    
    子曰,道不行,浮櫓漂於海。我吳平隻是一介書生,三尺微命,勢單力薄,在海上如浮藻飄蕩,隻求錐尺安身立命之地,又怎麼敢妄自菲薄,怎麼敢奢談,適才如莫飛你所言的,濟世憂民,修身平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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