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冬淩 第七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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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這裏的王是女王的父親】的宮裏卻是一片混亂的。大王已經病得沒力氣說話了,喝口水都困難,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隻有四十四歲的男人。這二十年的風風雨雨,他經曆夠了,他覺得很累,努力支起身子,一旁的宮女們嚇了一跳,趕緊扶住神王。
“陛下保重龍體啊。”宮女們說道。
“朕無妨,你們把元輔【注:首輔得到神王倚重時會被稱為元輔,這是尊敬的稱謂】給朕叫來。”
“諾。”宮女應聲,剛要出門,就聽見主上又說道:
“罷罷罷,不必叫他,叫醍醐岑孝速來朕跟前議事。”
“陛下是指中書宰大人嗎?”
“嗯。”
回話的宮女是個機靈聰明的人,她心想,當初中書宰相大人,反對陛下和沈無期恩愛【注:沈無期是神禦國最著名的男寵之一】,陛下恨他恨了二十年,況且沈無期都死了快五年了,陛下到現在都沒有召見過他,今日突然之間召見他,恐怕要出大事。
急急忙忙通報了宦官們,宦官們不敢怠慢,趕緊到了中書省。告訴中書省的長官,中書宰相醍醐岑孝【注:中書省長官全稱“中書製置上禦平章事”,簡稱中書宰】。
那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臣,正在案上和同僚喝茶。白色的胡須飄飄,一副極為清閑的樣子。
“唉喲喂!您老人家可別在這兒喝茶嘞,聖上有旨,口諭,‘叫醍醐岑孝速來朕跟前議事’。”
“聖上?”岑孝抬了一下眉頭,“喔唷,他老人家竟還知道老臣的名字。”
“唉喲,您可就別酸啦,快去麵聖吧。”
“偉大如聖上在這緊要關頭也隻派個宦官來通報嗎?”
宦官聽了這話,心裏自然是不高興的,不過那是老臣,自然不敢頂嘴,宦官在神禦巉國,掀不起浪來,也不敢回嘴,就說:“您就別計較這個了,快隨咱家去罷。”
“老臣麵聖,要正衣冠。”
宦官心裏嘟噥,這老頭子事兒可真多啊。
“那您趕緊著罷。”
岑孝入了值房的偏所,擺弄擺弄朝服,做做樣子,便出來了。
“我都替您著急。”
“閹宦豈督一品官?”岑孝的口氣,擺明了瞧不起這宦官。
“是是是,哪兒敢督促您啊。您就讓陛下等著吧。”宦官的意思是說,岑孝可是故意給陛下擺臉色,於他終究也沒什麼妨礙,倒是會惹惱聖上,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本相做事,向來求穩。”岑孝是說,他就是給王上擺臉色。
宦官聽懂了,也不說什麼了,就等著這個老家夥能耗到什麼時候。
“本相是不是要找頂轎子什麼的,這樣才方便。人啊,年紀大了,光靠走路可不行啊。”
“得得得,我給您找頂轎子去。”宦官心中不平,這可真是個作孽的人。
“轎子都是些俗物,隻有品級低的官才做,大人什麼時候喜歡坐轎子了?”一旁的官員起哄,“大人您要坐輦嘛。”
“坐輦?”岑孝說,“嗯……好主意,那就麻煩公公給我找張輦來吧,我看還是輦好,坐著穩當,你知道我可是做人最穩當的。”
“您這不是玩奴婢嘛【注:古代太監自稱奴婢,中國從清朝起才有“奴才”一說】。”
“我說你這個閹宦還敢跟外廷的一品官頂起嘴來了!還不快去啊!”官員們又來起哄。看來這些年王上冷落中書省,積怨非淺。
“唉喲,成成成,我去給您啊,找張輦去。”宦官見這些人,頭都大了。
“要是咱家下邊有根子,準捺不住性子,把你們這些老不正經一頓好打了!”宦官嘟嘟囔囔,去找輦了。
“看來,你是不想見朕了。”
宦官正要走時,抬頭一看,嚇了一跳!聖上坐在龍駕上,威風凜凜地對著岑孝說道。
“老臣這不是腿腳不方便,想找張輦來坐坐,這樣好到陛下跟前談話。”
“切,虧你想得到朕。”
宦官見聖上在,立馬說:“他要讓陛下久等,可苦了奴婢了。”
“你退下罷。”王上擺了擺手。宦官識趣地走了。
“陛下今日龍體可好?”岑孝說道,“聽說陛下久病未愈,臣甚憂心了。”
“哈,哈,憂慮。”王上吐出不屑的聲音,“如果你真為朕擔心,你會讓個病人親自跑出來見你嗎?”
“臣死罪。”
“去死吧。”
岑孝笑笑,把官帽摘下:“臣這就去刑部。”
“你這人,心胸真是狹隘啊。”王上眯起眼說道。
“如果王上當初要是聽老臣的諫言也……”
“住嘴!”王上聲嘶力竭地大喊。
“嗬嗬。”岑孝隻是微微一笑。
“朕這幾日要振作精神,故找你來辦事。”王上突然壓抑了怒火,緩緩地說道。
“陛下想要找老臣談什麼事?”
“把你的官帽給朕戴回去!”王上居高臨下瞥了岑孝一眼。
“臣遵旨。”
“此事就去偏所談吧。朕不想讓任何人聽到。”
其他官員一概被驅走,就留下了王和岑孝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