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有勇氣向校花發起進攻是在四月初。愚人節過了，我沒上當，也沒騙人。校花倒是上了一百多當，可是她不在乎。當天至少有二十個以上的男生對她說：我愛你！天知道是真的假的。
    我已經習慣於沒事時上校花所在的設計專教亂轉一通了。每次看到各忙各的同學，我總是覺得很傷感。人想升官發財沒什麼不對的。幾千年階級鬥爭還不是為的經濟利益？我這樣對自己說。不想這麼幹的人被認為是無能，我就當個無能的人吧。
    那天我象往常一樣推開了那間設計專教的門。教室裏很暖和，有很癢的微風，可是隻有校花一個人在。她抬起頭來，我鼓起勇氣說：有間事我想和你商量。
    說吧。校花的眼神之中沒有一絲慌亂，不安或激動，連憎惡也沒有，就好象一個等著和戰士談話的指導員。一瞬間我心涼如水，剛剛的任何激情都煙消雲散。我語無倫次，虛脫一般地說：我想找你借點錢。最近喝酒喝得太凶，我們宿舍好幾個人都沒錢吃飯了。
    多少？她淡淡的說道。
    三百吧。我隨口報了個數。在大學裏沒錢了並不意味著你有可能餓死，隻會意味著天天有人請。可是我能說什麼？我必須找一個借口把談話繼續下去。
    什麼時候還？任然是麵無表情的說。
    好現象。要是打發一個痞子惡棍的話這一句根本不用問。於是我說道：下個月我家寄錢來時。
    那你下個月怎麼辦？
    再借。再不成就找個人管我飯。除非這個月你管我飯。
    一絲紅潮湧上了校花的臉頰，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害羞。她把正在寫著的什麼東西合在書裏，站起來，夾著書本說：你在這裏等，我去取。
    我目送她離開教室，即使她把寫著的東西留在這裏我也絕對不會去看。我是痞子沒錯，但不見得道德敗壞。
    等她回來時教室裏已經多了好幾個人。她把三張百元大鈔遞給我時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氣，並且在心裏暗暗地期待著發生些什麼。校花把錢給我之後忽然開口說道：《蒼狼》我看了，寫的特棒。再推薦幾本給我吧。
    想看什麼就看什麼吧。我心不在焉地說。一百年後沒人會追究你看過什麼書。
    校花奇怪地看我一眼：你的思想怎麼總是那麼灰色呢？
    灰色？我淡淡地說：不是灰色，隻是這世界上有些遊戲規則我不想遵守。
    校花又是奇怪地看我一眼。什麼遊戲規則？
    我注視著校花很久很久，也許隻是片刻。然後一種英雄老盡的笑容在我唇間慢慢升起。說了你也不懂。你還年輕，是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
    你呢？你不是麼？你比我還小著三個月呢！校花的聲音裏有被人輕視的憤怒。那一刹那間我想擁抱她。可是我沒有，我隻是略帶傷感地說：沒錯，我也是早晨八九點種的太陽，可是不湊巧趕上了持續一整天的日食，這是沒辦法的事。說完之後我轉身出了教室。
    校花愣了一下大聲向我喊到：有那麼巧嗎？
    我裝作沒聽見
    教室裏立刻傳出了噓聲笑聲和嗡嗡聲。我站住，再次推門，已經有幾位從座位上站起，擺出了迫不及待地衝向校花問個清楚的架勢。一見到我他們立刻象被點了穴道一般定在空中，滿眼好奇化為尷尬，片刻之後才坐了下去。我關門退出。
    剛走了兩步門在我身後打開，校花追了出來，在我麵前站住，欲言又止。
    什麼事？我問到。
    下個月要是你沒錢吃飯了就來找我。我管你。她臉上的紅潮還沒退盡。
    死也不吃女人的飯。我堅決的說道。
    你……她臉憋的通紅，無語的看著我。
    我看著校花又急又氣的樣子暗暗好笑。道歉地說：別生氣，我也想，可是你會瞧不起我的。說完不等她回答，徑直下了樓，留在身後的是整整一春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