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曠野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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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屬於知桓的手下,他有打算或者主意也不必和我細說,不過怎麼想都覺得他又要開殺戒了。對此,我顯得十分無力。別說他殺別人,就是他殺我的時候,都完全感受不到一點殺氣。
我們在又往前趕了一天的路,路遇一處農家,孤零零地立在曠野之上。天色已晚,從那裏冒出幽幽的燈火,看上去暖融融的。我一天沒吃東西,那包裹裏的麵食早冷透了,被風吹得有點昏昏沉沉。知桓拿著那些包子大餅的從馬車上跳下去,敲開了門。
一老一小,老者鬢發斑白,年後半百,孩童也不過十歲有餘,許是家中年輕些的都進城去了。
那老者見我們兩個生人,又要借宿,本不想答應,說家中無房無糧,不待外客。知桓笑著把我白日裏買的吃食遞過去說:“從城中帶來的新鮮,給這位老哥嚐嚐。”又從袖中拿出些銀兩:“日子都不好過,怎會白吃住?”說罷,他還偏頭看了看那臉上掛著幾條泥巴印的孩童,好像有多喜歡似的。
我坐在馬車上,看著他那張大善人的臉孔,剛剛湧起的一點食欲,瞬間又被打壓了下去。
真是沒有銀子辦不成的事!
那老者看見雪花銀,比看見親孫子都眉開眼笑,臉上的皺紋像極了我爹小時候給我買的炸麻花扣,擰著圈的冒油光。
這間小農舍被一圈籬笆木柴搭的牆圍了起來,院子不小,有片小菜地,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暖和的時節,菜地裏也沒種什麼。
主人家看上去有點積蓄,三間正房,中間那間算是吃飯和平時呆的地方,桌椅板凳都擺著,其餘旁邊的兩間都是睡覺用的,窗子上都掛著破舊衣服改的窗簾,看不清裏麵,估計是為了防灰防土。還有兩間偏房,一間是廚房,另一間則被堆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有炕,能睡人。
知桓同那老者去了正廳裏弄吃的。那孩童把我領到那間屋子裏,我一掀炕上鋪蓋著的大塊破布,灰塵像雪片子一樣洋洋灑灑了起來,嗆得我直要咳嗽,可是怕知桓聽見我的聲音,趕緊用手捂住嘴,拚命往下壓,眼淚口水抹了一手。看得那孩子都愣了,傻嗬嗬地瞅我笑,以為我耍什麼好玩的把戲給他看呢。
裏頭收拾好了,那孩童就抱著柴火去燒炕,跟我說,這炕一年多沒見過熱乎氣,肯定潮冷得很,要是在這上麵睡一宿,準保半個身子冰得疼。他個子不高,小胳膊小腿的,但勁挺大。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絕沒有這麼乖巧老實,這麼能幹。
等廚房裏的包子肉餅熱熟了,我特意撿了一個包子給他送過去。他燒著火,兩隻手黑黑的,上來就想抓我的手裏的包子。我笑著搖搖頭,示意他張嘴,我喂他吃。這孩子嗷嗚一口咬過來,差點連我的手上的肉都叼走一塊,笑得我差點出聲,這分明就是多長時間沒見過肉的狼崽子。
知桓則跟老者在中間那屋子裏,一邊喝小酒,一邊吃肉餅,倆人比我們這邊還樂嗬,好得就跟女婿和老丈人的關係一樣。
我們住的屋子曾經是老者閨女的閨房來著,後來出嫁了,也沒人住,就慢慢成了放雜物的。本來就不大,所以炕上睡我們這兩個老爺們,顯得並不寬綽。而且,我也不可能在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麵前睡著覺。
知桓喝酒喝得盡興,滑著小步從那前廳走出來,那老者還起身相送,有點依依不舍的意味。我站在要借宿的那間屋子門口,看知桓走近了,就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馬車,意思是今晚上我睡馬車,你睡炕。
知桓帶著醉意,表情更柔和了。他抖了抖袍子,跟沒看見我比比劃劃似的,一把就把我推進了門裏麵,雖然手上帶著狠勁,可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而且說的話也特別順風順耳:“外頭涼,炕都燒暖了,你出去睡做什麼?”
我實在不想在他麵前顯露太多的武功底子,他推過來的時候沒躲沒擋也沒用勁撐,順著他的力道直接摔到了地上。
知桓也跟著進來,一下就把門閂拉上,當著我的麵拿出個小瓶子,在門閂上麵撒了點小粉麵,樂嗬嗬地說:“防賊子偷東西的,誰要是敢摸這門閂,保準爛了手指頭。”
有從門裏麵防賊子的麼?!
誰家的賊子從門裏麵拉門閂?!
我在地上坐了半天也沒起來,氣到一定程度,卻不能說幾句粗話開口罵,就跟與人比功夫,受了很重的內傷,但是為了掩飾自己沒受傷,一口血拚了命忍在嗓子眼不噴出來是一個感覺。知桓倒是不介意我在地上坐多久,要是我能一晚上都不上炕跟他搶地方,那就是最好,反正隻要我不出了他眼皮子底下,不出了這屋子,就是滾到房梁上去,就隻當是屋裏有耗子。
他扯了小棉被往身上一搭,大腿一橫,占了幾乎一大半的炕。這屋子裏的雜貨不可能為了我們這一宿都騰出去,還是老樣子擺著,隻不過稍微撣了撣土,真是連個像樣坐著的地方都沒有。我挪到炕頭上,坐在一邊靠著牆,屁股底下一陣陣暖暖的感覺,還是挺舒服的,這倒是比做影衛滋潤些,倒是能有個熱炕頭,心裏也知足了。
算起來,我基本上是一天一宿沒合眼也基本上沒吃東西,但是平時也真是習慣了,並不覺得很累。知桓一隻手抬起來撐著腦袋看我,長發鋪了一枕頭,說:“你這身子骨頭真硬,我都有點熬不住了,你可一點不顯累。藥王李家喂你吃了什麼寶貝仙藥?”
我搖了搖頭。
他又道:“你中的蠱毒我倒是沒見過,也說不出什麼品類。一般的毒藥似乎都毒不死你。”
我聽他這話,微微有點皺眉。連心蠱居然還有這等好處?!
他笑了笑:“至少三次,都是致命的毒,你一點事都沒有。”
居然真拿我當藥人了?!真的給我下毒?!
我拳頭都攥了起來,想著是不是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把這魔頭給哢嚓結果了。
“不過,毒不死人的藥對你還有效,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摸摸那門閂。”
我沒興趣拿自己的手試藥。
“一個毒不死的會輕功的啞巴,哈哈哈,藥王李家送我的大禮。”他平時就話多,喝了點酒,話更多了。
“大概明天咱們就能遇到薔薇公子了……”他的聲音終於開始弱下去,似乎是開始困倦了。
我也閉上了眼睛,冷靜下來,想他剛才說的話。若不是連心蠱,我早就死了三次了;若不是連心蠱,我也不會留在歐陽楚身邊;若不是留在歐陽楚身邊,我怎麼有可能會死三次呢?許多明明注定的關聯,真是扯也扯不斷。不過連心蠱能抗拒其他毒性,這對我來說,卻算是個值得寬慰的消息,回去一定告訴賣糖瓜子那小子和冷冰冰那小子。
我竟發現,原來生死實在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不知為何,竟睡了過去,醒來時自己躺著,身上還蓋著被子,然後斜了斜眼睛就看到知桓的臉在我耳側,呼吸聲離得很近,弄得我有些癢。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睡著,我半撐著身子坐起來,抬手揉了揉眼睛,還伸了個懶腰。
“果然藥不死人的藥對你有用,你都打起鼾聲了。”知桓在我背後笑著說,不過這話戳得我脊梁骨有點發冷。
他也坐起來,一隻胳膊搭到我肩膀上:“把薔薇公子那些人引到這裏來,百花宮的人都不好對付,更不能隨意殺了,結了怨可不好。”
他自然是要我去做這件事。
“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在這附近了吧。嗯?”他拿手指捏了捏我的耳垂。
我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昨晚我的寵物在你耳朵裏下了卵,若是你引不來薔薇公子,偷偷跑了,我就讓它們吃了你的腦子。”他在我耳邊輕聲細語,完全聽不出一點威脅的語氣。他把下巴放在我肩膀上,尖尖的下巴尖在我肩骨上來回來蹭。
對於下毒或者解毒這類,我真是很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沒跟岑今那老家夥多學點,耳朵眼裏都成了別人養蟲子的地方了,心裏感覺麻酥酥的。
我現在恨不得一肘子就把知桓的下巴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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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欖枝砸得好舒服,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