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子，請恕我直言，你這樣抱著雲姑娘不放很可能會加重她的病情。”
    白未晞神情還是平淡，隻溫聲相告。
    “為什麼？”
    盡管霍行之還是臉帶疑惑，然而還是順從地將雲無逸置於榻上。
    他的動作輕而柔，仿佛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白未晞闃黑的瞳仁掠過一絲精芒，傳聞出雲國主最寵雲洛國後，看來此言非虛。
    至少，從表麵上看來是這樣的。
    “霍公子，你可能不知道，身中寒毒之人，毒發之時輕易不能讓別人靠近，否則毒發之人很可能會全身經脈逆斷，成為廢人一個。”
    此言一出，霍行之忍不住眉頭一皺，他想不到這寒毒竟然如此霸道。
    “那麼未知白少莊主有何辦法醫治吾妻呢？”
    霍行之眸光始終不離榻上的雲無逸，淡夜早已拿出厚實的狐裘蓋緊雲無逸，車內雖溫暖如春，然，伊人顫抖的身影還是驚了搖曳的燭火。
    淡夜的醫術雖不及岐雨穀的暖夜，然而多年來照顧白未晞，一手醫術現今亦能獨當一麵。
    她輕輕扣住雲無逸的脈搏，隻覺自己觸碰到一塊寒冰，此人竟然溫度全無，然而體內的氣息卻混亂洶湧，似有兩股翻天覆地的巨浪在不停肆虐，撕扯著她早已凍得僵硬的身體。
    一刻不停地。
    但是，在這種不容樂觀的情況下，這名玄衣女子居然能一聲不吭？
    默默承受一切？
    淡夜抬眸瞥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敬佩。
    雲無逸的嘴唇早已凍得發紫，眉宇間再次籠上一層雪霜，那雙清奕鳳眸緊閉著，唯眼角凝結了一滴水珠。
    似淚非淚。
    “宮主，你的藥，雲姑娘並不適用。”
    “什麼？”
    這次輪到霍行之和白未晞同時驚問出聲。
    兩人對望一眼，再次異口同聲——
    “為什麼？”
    “宮主，你的寒毒是自娘胎便帶出來的，而雲姑娘的則是被暗器所傷，兩者性質不同。”
    且宮主你所中的寒毒已經根深蒂固，若然貿然將世間最毒的五毒丸給她服用，恐怕
    她……
    必死無疑。
    “沒有別的方法了麼？”
    白未晞終於忍不住，他低聲咳嗽幾聲，以絲帕掩唇，掩住了那咳出來的血紅。
    “……”
    淡夜沉默，她眼光灼灼地看著他，她剛才分明看見了他口中咳出來的血，白未晞的身體
    已經極度虛弱，若然再強行用那個方法，恐怕會元氣大傷。
    “我練的離心經可以醫治她，是吧？”
    白未晞似讀懂了她的心思，他開始緩步靠近雲無逸。
    “宮主！萬萬不可！”
    淡夜一驚，立即上前阻止。
    霍行之見兩人神色凝重，知此法必對白未晞的身體造成極大的損傷。
    他當下開口便說：“隻要白少莊主肯救她，我可以以出雲國主的身份答應你一件事。”
    白未晞側頭看他一眼，眸心似有一點亮光升起，又瞬間湮滅。
    他的確沒有義務犧牲這麼大去救她，從他的角度來說，這名女子死了更好。
    然而，於此時此刻，他不知為何有了一絲猶豫，或許救她，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起碼，他能得到出雲國主一個許諾。
    而有了這個許諾，他的勝算將會更大。
    然，令他猶豫的更深層的原因，他似有一絲排斥，不想再往更深處去想。
    他看著眼前的紫袍男子，淡淡開聲：“霍國主，你此話當真？”
    “當真。”
    說罷，便解下腰間一塊圓玉遞給白未晞。
    “這是信物。”
    霍行之再次開口說道。
    白未晞也不遲疑，當即伸手接過放入懷中。
    他當然知道那塊玉佩所包含的重量究竟有多重。
    雲無逸之於霍行之，是重逾生命的存在。
    車輪滾滾，馬蹄踏盡，為的隻是尋那一抹玄色身影。
    那一抹不會為誰人永恒停留的雲跡。
    相思太長，情愛難堪，待花開到荼靡時，終執不住伊人素手，彈指蒼狗。
    霍行之，你又何苦情癡？
    “淡夜，你去守在門邊。”
    白未晞吩咐完，便跪坐在雲無逸身旁，他輕輕掀開狐裘的一角，徒然看見雪白狐裘印上猩紅。
    血跡斑斑。
    雲無逸為抵禦體內寒毒入侵，保持頭腦清醒，不惜再次戳破本已被刺透的掌心。
    鮮血蔓延出來，浸濕了白未晞的手。
    幾欲令白衣男子的心狠狠一抽。
    他緩緩辦開雲無逸攥得死緊的手，一根一根地，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兩隻手的掌心皆不複當初的完整。
    血肉模糊，翻出一朵又一朵赤色之花。
    刺得人眼角生痛。
    他幫雲無逸清理了一下傷口，便抵住她的左手掌心，開始輸送離心經的真氣給她。
    冰涼貼上冰涼，十指相抵，竟不知誰的溫度更低。
    又或者根本無從考究。
    真氣入體，榻上蜷縮在一起的人兒終於有所緩解，眉間白霜也有所隱退，霍行之輕呼出一口氣，稍稍放下心來。
    趙擎風始終沒有進車內看雲無逸，若影前來請他到霍行之的馬車中歇息也被他一口回絕。
    滂沱大雨淋了他一頭一臉，他坐在馬車外麵，以手拄劍，全身神經都緊繃著，熠熠朗目被雨水洗得愈發明亮。
    既然我不能陪你痛，那麼我就清醒地守在你身邊。
    然，車內卻徒生變故。
    “雲子洛——”
    “宮主——”
    兩聲驚呼從車內傳出，趙擎風清晰地聽見吐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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