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斷了腳腕骨，又摔碎了霍裕之的水晶紙鎮，太子素來和他們不和，最後雲子洛被罰，在陰冷淒清的麵壁樓跪了一夜之後，才得以回相府處理傷勢。
    當時，雲子洛沒有告訴霍行之的是，太子一怒之下用特製的鞭子抽了她一頓，這種鞭子不爛人衣裳，不傷人皮肉，卻會令你五髒六腑揪心地痛。
    這種刑罰，對於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來說，當真是殘忍了一點。
    霍行之閉了閉眼，腦中又浮起當時雲子洛桀驁不馴的表情，通紅的眼睛滿是倔強，那天天氣很晴朗，然而他的心情卻很陰霾。
    “憑什麼打碎他一個紙鎮就可以隨便罰人？”
    稚嫩的嗓音滿是委屈。
    霍行之緊了緊手中的力度，他在麵壁樓中檢查過了雲子洛的傷勢，右腳腕處高高已經腫起，青紫蔓延至整個腳踝，凸起的腕骨完全變形，那一跌，果真不輕啊。
    清晨尚未完全到來，晶瑩的露珠掛在葉尖上，十三歲的霍行之背著十歲的雲子洛，身後跟著一臉愁容的陳煜，這三個尚未長成的孩子在單薄晨光的鋪灑下，一步步地在青石板上留下自己的足跡，並不整齊的腳印在地上延伸，生出了一條路。
    “雲子洛，你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厭惡宮廷了吧？”
    霍行之撕開了布條，一條血淋淋的傷口露了出來，他手下纖細的手臂似瑟縮了一下，緊接著耳邊響起雲無逸平靜無瀾的聲音。
    “是的，我的確不喜歡那裏。”
    雲無逸出神地看著那盞青燈，妖嬈的容顏半沉在陰影裏。
    “即使我整個童年都是在那裏度過，即使那裏有可以納涼的老榕樹，即使那裏有好吃的鬆子糕，即使那裏有經常被我們氣得半死的老先生，即使那裏還曾經有你二哥的輕聲軟語，但我還是很不喜歡那裏，我不喜歡那裏的紅牆綠瓦，不喜歡抬頭看了便令人覺得壓抑的四角天空，不喜歡……嘶——”
    話語驟然被打斷，雲無逸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霍行之手中還捏著一塊黑色布料，顯然是剛剛用力過度，將她碎掉的衣袖整塊撕了下來。
    雲無逸手臂上的五六道劍傷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有兩道還依稀可看見白森森的骨頭。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
    霍行之扔掉手中布塊，在桌子上拿了瓶凝露霜，細細塗抹在雲無逸的傷口上，如冠玉般的俊臉上麵無表情。
    氣氛有點壓抑，雲無逸看著霍行之輕皺的眉頭，臂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夾雜著絲絲細銳的疼痛，她沒有後悔說方才的那番話，即便那番話惹怒了霍行之。
    她忽地想起了門外守候著她的那兩個夕落山莊的弟子，她現在是被軟禁之身，在事情尚未調查清楚之前，不得出房門半步。也不知霍行之用了什麼手段，竟然明目張膽地進房來。
    “喂，你將門外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殺了。”
    霍行之說得篤定。
    “你不會幹這麼無聊的事。”
    雲無逸輕搖了一下頭，直接否定了他的說法。
    “……”霍行之抬頭看她一眼，“這麼有時間理會別人，倒不如想想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誰？”
    他頓了頓，眸底滑過一絲異色，“還是直接交給你的同門，讓他還你一個清白？”
    雲無逸聞言，霍地睜大眸子與他對視，兩人無聲相望片刻，凝神熏香緩緩燃著，煙霧繚繞，蒙了兩人雙眼。
    這一望，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