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禦劍 第二章 趙氏擎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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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經過一夜的劇烈激鬥,地上早已一片狼藉。
兩人身上都不大不少地掛了彩,絕殺十二夜中唯剩四名奪命而逃,留下一地屍體。
長夜裏最黑暗的時刻終於過去,東方破曉,漫天朝霞被染成橘色赤紅,飛鳥離巢,洗去一林血腥。
身後晨光淡薄地灑在兩人的周身,暈染出一種柔和的美。
黑衣男子此時才有空打量眼前突然出手相助的女子。
玄衣墨發,黑漆軟劍,靈動鳳眸,有幾滴鮮血濺在她的臉上,綻放出一種妖嬈的魅。
“姑娘可是江湖上人稱‘玄魅者’的雲無逸雲姑娘?”
“‘玄魅者’?”玄衣女子並沒有否認,她玩味地咀嚼著這個算得上不錯的外號,突地一拍黑衣男子的肩膀,說道:“先療傷吧。”
黑衣男子被拍的位置本就有傷,現在被雲無逸有意無意地一拍,霎時間痛得齜牙咧嘴。
雲無逸走到一塊還算平整的大石上坐了下來,她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小壺酒出來,拔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口,讚了一句:“好酒。”
說著,便又把蓋子塞好,扔給對麵的黑衣男子:“來,好酒同享。”
黑衣男子爽朗一笑,也拔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口,酒入喉頭,清烈無比,正是上好花雕。
“雲姑娘,此酒你是從何處得來?”
如此醇釀,非王宮之地絕無這等陳年老酒。
“怎麼?喝了之後才怕有毒?”雲無逸修眉一挑,戲謔問道。
“不是,在下並無這樣的意思。”
雲無逸也沒有多問,她淡淡說道:“壺中的酒應該夠你我療傷之用了,別浪費啊。”
“恩。”黑衣男子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似在思索,並沒有要動手療傷的意思。
“喂,大俠,你還愣在那裏幹什麼?難不成還要我親自為你脫衣服?”
“恩?”黑衣男子一回神,慌忙說道:“不,不用,在下自己來便可。”
“哎。”雲無逸走到他身前,連拍他後背、左肩、左腳小腿三個受傷的部位,每拍一處,黑衣男子臉色便白上幾分,雲無逸看在眼裏,神色依舊如常,“你雖然傷得不重,可是這些地方痛起來可要人的命,肩膀和小腿上的傷你可以自己治,至於背部的傷,”她突然哀聲一歎:“哎,算我倒黴,我這回好人做到底又如何?”
“哈哈,”黑衣男子豪爽一笑,於秋陽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他也不忸怩,一拱手,便說道:“如此便勞煩雲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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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利索地將自己的衣服解開,雲無逸轉到他的背後,驟眼一看,一道深紅刀疤現於眼前。
她往上輕輕一按,感受到指下肌膚的微微顫抖,顯然是傷得不輕,不過大幸的是並沒有傷到經脈。
“痛就叫出來吧,這裏沒有外人,不用忍住。”
“哈哈,”黑衣男子又是一笑,笑中帶著些與方才爽朗不同的寂寥:“區區劍傷隻是使我身痛,還不能使我心痛。”
言下之意,即是有事情令他心痛?
“對了,你怎麼被澤淚宮的人追殺?難不成盜了他們的寶物?”
“沒有。”黑衣男子神色漠然,“若然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次應該又是買凶殺人。”
“原來澤淚宮也做這種勾當。”語氣中帶著一絲了然。
“隻要有人出得起錢,他們可什麼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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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澤淚宮,雲無逸在江湖上也有所耳聞。
凡澤淚宮之人,必穿雪白衣袍,臉戴白玉麵具,善用劍。傳聞澤淚宮勢力遍布大江南北,且此宮中的弟子皆為年輕男子,其中當數絕殺十二夜最為厲害。
可這十二夜昨晚便有八名被他們屠殺。剩下的四名毅然而逃。
雲無逸冷笑一聲,如此看來,這澤淚宮可不是什麼有骨氣的教派啊,單是十二名絕頂殺手對付一名孤身男子,便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敢問姑娘……”黑衣男子借談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雲無逸下手可不輕,烈酒倒在還未結痂的傷口上,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刺痛,直顫人心底深處。
他一咬牙,硬是沒有痛呼出聲,雲無逸自背後看著他脖頸上微微滲出的冷汗,不由得暗讚一聲。
這男子,還真倔強。
劇痛過後,黑衣男子終於緩過神來,他將未問完的話語說出口:“昨晚為何要救在下?”
他和雲無逸非親非故,他可不相信雲無逸隻是一時心血來潮看不順眼便來救他,回想昨晚的情形,這名女子潛伏在樹上應該有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使她突然現身搭救自己。
“落鷹道人是你什麼人?你怎麼會懂他的招式?”雲無逸語氣中有了絲逼問。
原是如此。
黑衣男子心中苦笑,這個人救自己果然是有原因的,若不是自己懂落鷹道人的劍招,現時躺在地上的不是十二夜,而是自己了。
他不禁有些許黯然,不是為雲無逸的無情,而是為這世道的無常,也為自己這十幾年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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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鷹道人是我幼年時機緣巧合之下認識的一位老人,這招式也是他傳授給我。”黑衣男子據實回答。
雲無逸心下更加疑惑,師父他可不會隨便指點別人武功,除非此人天資確實非常聰穎,他才會破例教授一兩招。
“如此說來,你便算得上是我半個同門了。”雲無逸輕笑一聲,“未知你幾歲遇到師父呢?”
黑衣男子臉上閃過愕然,須臾才答道:“十一歲。”
那個恥辱的年齡。
“哈,我比你早,這樣你應該稱呼我一聲師姐。”
語氣中透著俏皮,唯獨這句話帶上一點女兒家應有的姿態。
黑衣男子不禁莞爾,“不,一看便知道我比你大數歲,論年齡,應該你尊稱我一聲師兄才對。”
“不,應該按拜師的年份排……”
“你錯了,應該按年齡……”
黑衣男子和雲無逸愈演愈烈,到最後雙方都吵得臉紅耳赤。
昨夜還一起同生共死的兩人此時竟為了一個輩份而爭個你死我活。
也難得黑衣男子願意和她拌嘴。
雲無逸一火,便想將手中的金瘡藥朝他扔過去。
然轉念一想,還是冷靜下來,她倒了一點藥粉出來撒在他的傷口之上,然後輕柔地塗抹起來。
黑衣男子見身後那人默不作聲,也就安靜下來。
他本就不是一個多話之人。
藥香擴散在周遭,有一種令人凝神的味道。
黑衣男子用力一吸,頓覺心曠神怡,這金瘡藥竟是瀝川韓家獨門的秘製靈藥?
看來江湖上對雲無逸毀譽參半的評價也不是毫無根據。
起碼喜怒無常這點現時看起來是對的。
而她手上的那瓶金瘡藥恐怕不可能是用正當途徑得回來的了。武林上人人都知曉瀝川韓家獨門金瘡藥不外傳,連皇族之人都不能輕易得到。
這樣一想,自己正在用的藥很可能是雲無逸竊回來的。
江湖最近各門派經常失竊寶物,而這個每次得了寶物的人都會從正門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唯恐別人不知。
黑衣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雲無逸果真是個獨立特行的奇怪女子。
“對了,師弟,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身後的雲無逸狀似隨口問道。
黑衣男子稍不注意雲無逸的措辭,便脫口而出:“在下姓趙,名擎風,趙擎風。”
說完之後才頓覺不妥。
“你……”
趙擎風不禁扭頭看向笑得像得逞狐狸般的雲無逸。
他終究悄然一歎,說道:“罷了,算我敗給你了。叫你一聲‘師姐’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