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依舊絕美，一身似血紅衣，發色如黛，殷唇雪肌。姣好的容顏，三分成熟，七分嫵媚，叫媚姬這個名字，再合適不過。
    左秋易跟在戚初翎和冰冥然一邊，特意去注意了冰冥然了表情，對方在媚姬出現的那一刹那就促了眉。一邊是不明就裏的戚初翎，一邊是忽如其來的媚姬，左秋易的腳步落後了幾步，他現在覺得當個旁觀者真的很好。
    “冰公子，許久不見了別來無恙呢。”媚姬可是當年豔名全城的舞姬，這種時候果然自律，伏了伏施了個禮，美笑顏兮。
    “有何要事？”冰冥然看著媚姬，點了頭，以表寒暄。
    “這位是……？”媚姬沒有回答冰冥然的問題，反而看著一邊的戚初翎問道，一雙微微上挑的美眸顧盼生輝。若要比美貌，戚初翎當真是及不上媚姬的，但後者不論是否是自願的，紅塵滾滾兜兜轉轉的，一身的風塵味終是洗不去了。
    “我的未婚妻。”冰冥然回答的直接了當，毫不含糊。
    “媚姬姑娘的舞，好生華美，今日真算是開了眼界呐。”戚初翎聽到冰冥然的話，俏臉不免紅了紅，卻立馬恢複了過來，笑的一派溫婉嫻熟，大家閨秀氣質超群。
    媚姬沒有回答，其實她也是猜到了的，在風月場上那麼些年，縱然曾經是清官，現在也已然不是了，客人的態度嘴臉她摸得再清楚不過，不然可不會坐上這頭牌交椅巍然不動了。但想是這麼想了，臉色在一瞬間還是不免有些慘白的，她想她終是以為冰冥然這樣無心無情的人，不會受到婚姻的束縛的，這種事總是和他沒有關係的，沒有人能坐上主母的位置，過去她總是用這樣的種種來安慰自己當時的一片癡心，即便是現在也是亦然。
    其實啊全城誰人不知，冰家這任當家，下月就要舉行婚慶了。但明明早已知曉的事情，從當事人口中那麼直截了當的得到了證實，那滋味可就另當別論了，況且她對他，存的那份情還未有消散。
    媚姬妖嬈的笑容撐不下去了，臉上的蒼白被施上的脂粉掩蓋了不少。
    左秋易站在後頭，掩著嘴咳嗽了兩聲，媚姬才從混沌中醒來，難掩尷尬的想一笑而過，酸澀的嘴角卻終是未能牽起半分，酸澀彌漫而上，眼眶驀然一陣熱紅，媚姬抬手遮去了眼中的那陣濕濡，作勢攏了攏頭發，對著左秋易說道，“左秋易好久不見呢，你現在是何……”
    “沒什麼重要的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冰冥然攔了媚姬險些脫口而出的話，轉身就走。
    “冰冥然！”媚姬已失了方寸，提高了音量直呼其名，想叫住對方。
    冰冥然停了腳步，卻不曾回頭，一副決絕的模樣，讓左秋易覺得分外刺眼，現在站在那裏的媚姬……當時自己的表情是否也是這般？
    “你當真不念他日舊情，就是多和我說上兩句話，也嫌厭煩了是不是！？”媚姬的眼眶早已紅透，也不管什麼儀態了，死咬著顫抖的嘴唇，硬是忍著眼裏的淚水。
    一句話，造成了三人的尷尬，本不慎明了，霧裏看花的事情，現在那層薄薄的窗戶紙直接被捅破了。
    左秋易依舊無言，安靜的站在一邊，他突然覺得現在是不是應該上前拉著媚姬一塊走了比較好。
    戚初翎看著身邊的冰冥然，低了頭，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也是，哪個女人可以忍受就要相伴終身的另一半的風流韻事？大家都不是聖人，誰都是把自己放第一位，再說了就算是過去了，對方這樣明目張膽的找上門來要討個說法的架勢，是不是她倒是還未過門，他就要先納一房小妾了？
    媚姬上前，想要拉住冰冥然，卻忘了先失去方寸的人，更容易成為敗者。
    “媚姬姑娘，你這樣怕是不太好吧，……縱使你和冥然之前有過什麼，都已是從前的事了，我們下月便要成親，到時候還望媚姬姑娘也來慶賀一番，喜帖我會派人親自送於你的，嗬嗬。”戚初翎冷靜異常，微笑依舊，撩了狠話，卻又彬彬有禮。
    媚姬終是未碰著冰冥然一角，眼淚順著臉頰悄然而下，臉上的脂粉有些暈散開來，看起來可憐又淒然。
    “你不愛她不是麼？”媚姬抬頭眼著冰冥然，淚水弄花了紅顏。
    戚初翎的笑容明顯一愕，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冰冥然卻開了口，烙下了一席狠話，“這與你無關，之前，我說的再清楚不過，我們已經一刀兩斷了。”說完邁開長腿便走。
    戚初翎跟在一邊，說道，“媚姬姑娘，我們還要籌備婚事，改日再見吧。”說完跟著冰冥然走了。
    媚姬上前快走了兩步像要追上前者似的，當她聽完這席話後，便再支撐不住的跌倒在地。
    壓抑的啼哭聲，不絕於耳。
    末了一隻手伸在了媚姬麵前。
    媚姬抬了頭，狠狠的看著手的主人，“用不著你假好心！”她瞪視著左秋易，可惜淚濕了眼，再狠的眼神，也是白做。不過麵對著冰冥然才有的柔情，卻也不在，麵對著仇視著的人，態度便剛硬強勢。媚姬確是個剛烈的女子。
    左秋易收了手，其實說實在的要是媚姬真把手給了他，要他扶她起來，他自己非得摔跤不可，現在的他確實沒力氣，就連那麼站著都不舒坦。
    左秋易也蹲了下來，也不怕髒，直接席地而坐，說道，“別哭了，他已經走了。”其實媚姬哭的不醜，左秋易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梨花帶雨。
    “我就知道，你們也是長久不了的！”媚姬狠唳道，語氣裏帶上了嘲諷，卻也在自嘲。
    左秋易一愣，隨即輕輕抬了抬嘴角露出了一抹淺笑，顯得有些無力，“……是啊，嗬嗬。”他伸了手，撫上了媚姬的淚顏，輕輕幫她把奪眶而出的眼淚擦了去。
    “他要成親了，你不難過？……還是你當初隻是為了錢財才與他在一起？……不要臉！”媚姬怔愣的看著左秋易的動作，撇開了頭，又繼續責難道。
    “何謂難過，怎樣才算是難過？就用這個來表達？”左秋易指了指從媚姬臉上擦下來的淚珠。
    “……”媚姬回答不出，她其實很想直白道，眼淚不過是一種宣泄此時她心情的方式罷了，真正的苦是說不出來的，但說到底，眼淚這種東西，就算是流成了河，也是沒有用的，因為它沒有意義了。
    “媚姬……如果你真的愛他，不如祝福他吧，恩？”左秋易歎了口氣，語氣莫名的輕柔，像是在勸解她，也像是在告誡自己。
    “你說得倒是容易，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是你那些短短的數日可以比擬的，再說，我是真的愛上了，不像你。”媚姬闡述著她的觀點，哭花了一張臉，卻還是有著自己的堅持。
    左秋易一愣，他想——原來，我不愛他麼？也許吧，不然現在的冷靜是從何而來的呢，嗬。
    左秋易這麼想著，笑了出來。
    “你瘋了不成，有什麼好笑的。”媚姬擦著眼淚。
    有人說眼淚是女人的專利，但媚姬卻不那麼認為，眼淚在她眼中，是屈辱服軟的標誌，有些時候流的夠了，多了，沒有意義了，便可以停了。
    “那個男人根本不懂感情。”媚姬收斂著自己的情緒，想要平靜下來，這麼說出來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對於這個她早就看穿的男人，執著了那麼久，那麼長時間的自己真是傻透了，但從前的她隻是覺得，有個值得等的人，有個念想，在這種風月場所是不是就不會那麼難熬了，卻忘記了，如果有希望，那麼她就不會一直被留在這裏了，可或許是她識人不清，至始至終都壓錯了人，那個人站的太高太遠，不是她這麼一個舞姬可以攀上的。
    左秋易沒有否認，他想，如果那個男人懂，為什麼會因為一紙婚約，就把當初的一切抹殺的幹幹淨淨？
    “媚姬，他不會回頭了，別再執迷不悟，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左秋易微微笑著，他想媚姬終是可以等到自己要等的那個人的，隻不過不再姓冰而已。
    媚姬怔了怔，笑著搖頭，“那你為什麼，還留在那個男人身邊，真的隻為貪圖享受？”她不是很了解左秋易，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左秋易不是這樣的人，她之前說的全部都是悲憤的氣話罷了。
    “嗬嗬，我沒別的地方去啊，他也沒趕我，我依舊可以留在冰府，打打雜，過自己的生活。要是他哪天看我不順眼了，我便自行離開，用不著他開口的，我也不是死皮賴臉的人。”左秋易笑的眯了眼睛，誰也不知道他此時的真正心情。
    ………
    左秋易坐上馬車的時候，冰冥然和戚初翎早已等候多時。
    冰冥然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冷冷的寒氣逼人，看了眼左秋易，想要問那個女人對他說了什麼，但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戚初翎時，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問出來，他有些擔心左秋易，對方的臉色白的太不正常了。
    而初翎剛呢，才麵對媚姬的鎮定樣已沒了蹤影，表情僵硬著，眼圈也有些紅，其實說到底她是無辜的，她也不過在捍衛自己罷了。
    駕了馬車，回到府裏的時候已是晚膳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