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1章回憶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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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同樣的夢魘反反複複,持續了十幾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左秋易已經記不得了。
    夢中的女人永遠是那麼美麗,卻也與這份表象截然相反的無情。
    她便是左秋易的母親,很嫵媚的美麗女人,私生活糜爛至極,她的身邊從來不缺男人,各式各樣的雄性,以至於到最後,左秋易也不清楚他的父親是哪位,當然那個稱作為他、母、親的女人自己也不清楚,荒唐而可笑卻不得不讓人接受的事實。
    很小的時候,左秋易就要學會為母親洗衣做飯,那些昂貴的真絲所製的衣服,隻能用手洗,一件一件……不洗完就沒有飯吃,洗壞了就要挨打。菜燒的不好吃,他的母親就會摔了飯碗,抱怨他做的猶如豬狗吃的餿水般難以下咽。
    他的母親並不在乎他,他的出生隻是一個意外,在他、母、親眼裏,他隻是一個不用花錢付費的用人,沒有平等,何來的關愛?
    當別的孩子被家長開開心心的送去幼兒園時,他隻能挎著菜籃去買菜,小小的孩童挎著大菜籃的樣子,很滑稽,卻讓人揪心。一個人走在寬大的馬路上,幼小羸弱的身影在路上投下淡淡的剪影,默默的遠去,直到消失不見。
    他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即便他知道母親對他不好,不愛他,他也是有母親的,比那些孤兒好的多,這一點讓他感到由衷的慶幸。
    直到有一年正好是他生日的那天,那最底線的美好也消失不見。
    那天,他買完菜回家。
    大門是開著的,微弱的陽光射進不大的房間,光暗的對比使屋裏顯得更加的陰暗。
    他看見他母親親熱的挽著一個男人的手從家裏走出來,她笑的是那麼的溫柔,從未給予他的那份柔情。
    他們走過他的身邊,繼續著談笑,假裝沒有看見他。
    左秋易抱著過大的菜籃,看著他們就要消失在麵前——試試吧,試試吧……終於他鼓起勇氣追了上去。
    “媽媽…”細細的童聲,怯懦的響起,他大著膽子抓住了母親衣服的下擺,卻不敢用力,怕抓壞了女人昂貴的衣服,讓這一點點的努力更加付諸東流。
    女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繼續和身邊的男人調笑。
    “媽媽………你今天不在家吃飯了麼?有你喜歡的香菇裏脊喲,什麼時候回來呀?”吸了口氣,他不死心的再一次開口,稚嫩的童音有聽不出的顫抖,強裝的笑容就要破碎,他期許的希望母親可以看他一眼,點頭告訴他,她馬上就會回來,然後他們和和美美的吃他做的菜?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得到回答,母親和那個男人離開了他的視線。
    看著他們打開車門上車,揚長而去的汽車殘影,刺痛了他的眼睛,它們開始模糊,眼淚在眼眶裏不爭氣的積聚,他聽見自己的氣息,在不爭氣的顫抖。匆匆跑回家,無視家裏值錢的東西幾乎都被拿走,開始在狹小的廚房裏做飯,做完飯後,等待著母親的回來。
    可是直到天黑她都沒有再出現,於是那個笨小孩,哭的上接不接下氣,直到呼吸都斷斷續續眼淚流不出來為止。
    哭聲讓二十平米的出租房顯得更加寂寥空蕩……
    他不死心的繼續等待著,但是在接下來的很多天裏,她也沒有再出現過,什麼都沒有留下,房東開始來趕人,招攬新的住戶。
    別的孩子開始嘲笑他,說他是個沒爸沒媽的孩子,說連父母都不要的孩子一定是雜種,是野孩子。
    沒有反駁,他很清楚的知道,他的母親的確是拋棄了他,她和另一個不是他父親的男人,永遠的將他從他們生命中剔除。現在他是個孤兒了。
    他沒有多少錢,年齡又小,要打工是不可能的,但沒有錢,他就得餓死。房子也住不下去了,房東三天兩頭的出現要求收房,就差把他扔出去。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被厭惡著,也許消失比較好?
    隔壁鄰居看他可憐,偶爾會施舍點食物給他,但這種施舍不可能長久,畢竟生活在這塊的人都不富裕,所以他不得不自己去了孤兒園。
    從此他的身上釘上‘孤兒’的標簽。
    孤兒園的生活並不好,十幾個人擠一間通鋪。一個不大的孤兒院就是一個小型的社會縮影,它充滿著弱肉強食。吃不飽是很常有的事,年幼少言的他偶爾還會被比較大點的孩子欺負。痛苦卻要活下去,看著可愛活潑的同房孩子被一個個帶走,陰鬱的性格讓他不受那些大人的喜愛,成為了滯銷貨。
    13歲的時候,稍微開朗些的他,交到了唯一的朋友。一個叫袁儀的女孩,她比左秋易大4歲,住在孤兒園隔壁,有美滿的家庭,她的父母對她很好,有著讓人羨慕的一切。
    她是個快樂而開朗的女孩,成績也很好,她成為了左秋易的小老師,教他讀書念字。袁儀並不會因為左秋易是個孤兒而瞧不起他。
    有袁儀在的每一天,左秋易都很開心,他會露出真心的笑顏,也會纏著袁儀教他功課,這個猶如至親大姐的存在,便是左秋易最重要的那塊。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每天都很美好。這個大姐姐帶給左秋易從未嚐到過的溫馨幸福。
    ………………
    命運之神仿佛是個愛玩的孩子,反複無常,讓人倍感無力。
    左秋易16歲那年,袁儀為了救他出了車禍。
    最後搶救無效死亡。
    安靜的醫院,白色的回廊,手術燈的熄滅,他還記得救護車帶著轟鳴的鳴笛聲停在自己麵前,救護人員迅速的抬起被鮮血充斥的人體上擔架,然後推進救護車,在他麵前關上大門的樣子。一切卻都已經結束。
    看著那失去生機而蒼白的臉,滿心的悲傷?不,他已經不知該怎麼去形容那種感覺了。沒有眼淚,更多的是——無力,非常的累?
    在葬禮上,袁儀的父母沉痛的接受愛女的死去,並沒有責怪被救的左秋易,但他就可以不去責備自己麼?看著中年喪女的夫婦,仿佛一夜老了幾十歲的樣子,他們的眼淚與哽咽便是最致命的斥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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