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睬白發生，展少陵探頭向門內看去，洛冰認真工作的身影立刻便映入了眼簾。
    瞪了白發生一眼，展少陵伸手便將麵前這個看上去滿頭華發卻帶著頑童般表情的男人給拽了出來。
    “白發生！”展少陵麵目不善將白發生拉離了屋門老遠。
    “幹什麼？”白發生的表情很是無辜，雖然他心裏已經隱隱猜到了展少陵為什麼會滿臉煞氣……
    “幹什麼？”展少陵的臉又黑了幾分。伸手一指畫室，展少陵壓低了聲音，“那些公文你都是讓她來批閱的？”
    “是……啊……”白發生的聲音更低……
    “你怎麼能這麼做！”
    “有何不可？”白發生在心底暗暗給自己打氣，不怕不怕，展少陵就是隻紙老虎……
    “你可知，她是神偷葉珞的徒弟！”
    “是麼……”白發生聞言摸了摸下巴，“這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展少陵突然陰森森地笑了一下，“那你肯定不知道，今早你交給我的公文中，有一本就是要征集人手抓捕神偷葉珞的！”
    “是嗎，嗬嗬……”白發生笑得有些僵硬了……“那，那本公文上，我的乖徒兒是怎麼寫的？”
    “勞民傷財，駁回不議！”
    “嗬嗬……是嗎……”白發生的笑更加僵硬了……
    “白發生啊，你少偷點懶怎麼了！”展少陵開始訓話了……
    “你說你成天閑著也是閑著，怎麼就不能好好幹些正事呢！交給你的公文就算你不想看，起碼交給你的乖徒弟之前也該分分類吧，什麼能讓她批，什麼不能讓她批，好歹每個月你還領著皇上的不少俸祿……”展少陵剛說到起勁，麵前的白發生突然大手一揮製止了他……
    “說到這個我就生氣！誰缺那點錢啦！”白發生一抬下巴，牛氣衝天……
    “我白發生隨便一幅畫賣出去，賺的錢就夠這輩子的吃用了，你說說看，聖上也不是不知道，我一向閑散慣了的人，居然讓我在大理寺裏當個判官，整天要管那麼一大堆公文……”
    “文昊啊，雖然說這裏是大理寺，不會有人走漏風聲……可是，你這話可不能這麼說！當今聖上英明，你能有這麼一個官職也是聖上的恩賜，怎麼能抱怨呢！”
    “好了，還沒完沒了了！”白發生瞪了展少陵一眼，“我這幾年什麼公務都沒管，大理寺不照樣轉得風生水起！早知道就不說要給你幫忙了，你倒是真的不客氣，居然就大堆大堆的公文往我麵前推了！”
    “……”展少陵被白發生給堵得傻了眼，大理寺中的眾兄弟一直都將近幾年的事當成白發生心裏的一塊傷，平常都沒人敢在他麵前或是背後提上一句，誰想到他自己居然就好像全然不當回事了……
    “還有啊，”見展少陵被自己堵得沒話了，白發生更加得意了，“我也沒覺著我那乖徒兒批的有什麼不對！”
    “‘勞民傷財，駁回不議’這八個字寫的挺好！”白發生清了清嗓子，“你自己也說說看，自從那個葉珞上了江湖神偷榜的首位，你一共派了多少人，抓捕了他多少回？結果呢？結果那葉珞現在照樣逍遙法外！最氣人的是，他居然還偷到了大理寺來了！你說說，你要是還要征集更多的人手來抓葉珞，那不是勞民傷財，那是什麼！”
    聽到白發生義正詞嚴的訓導，看到白發生滿臉大義凜凜的神色，展少陵突然有點想哭……氣勢洶洶地趕來要好好教育教育白發生的自己，居然悲哀地站在這裏聽白發生訓，而且這白發生還好像越說越來勁了……
    “這個，文昊啊，我突然想起來，最近得到消息，江洋大盜李莫光似乎在長安城出現過，我得出去巡巡……”邊說，展少陵邊開始往後退，“你接著忙，我先走了！”
    看到展少陵畏畏縮縮地從自己麵前消失，白發生得勝的笑容溢了麵臉……其實，這幾年來自己的所有公務都是展少陵代勞的，白發生自己又何嚐不知。大理寺中的弟兄們平日裏都小心翼翼地和自己說話，生怕言語裏會勾起自己的傷心事，白發生又如何會不知道！
    不過，應該過去了。白發生希望自己還是能變回原來的那個，雖然在外譽滿九州一身傲骨，可是在大理寺內任何人都可以因為他白發生的惡言調笑亦或惡作劇之類的“壞事”而指著自己的鼻子開罵……現在想起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真的倒挺懷念的……
    就帶著滿臉的憶昔惋懷，白發生發著呆走進了畫室。
    “師父！”冰冰涼的聲音傳入了白發生的耳中。
    “啊？”白發生被這迎麵而來的寒氣刺的一個激靈，“乖徒兒，什麼事？”
    “嗬嗬，師父您猜是什麼事！”洛冰帶著笑看向白發生，然而白發生知道，但凡是女人帶著這種笑容，那肯定就不會有好事發生……
    “師父可不擅長猜謎……洛冰，咳咳，你該不會是聽到了我和那展少陵在外麵的對話吧？”白發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間畫室的隔聲效果本來就不佳，更何況，門和窗都是開著的，就算我不想聽，您二位的對話也是一字不落地進了徒兒的耳朵了！”
    “那徒兒你該知道，師父的確是站在你這邊的！是那個展少陵不識好歹！”
    “那師父當真就認為洛冰沒有徇私嗎？”
    “自然！”白發生的頭點得是相當的誠懇，桌上的公文可還堆得老高呢，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這個寶貝徒兒啊……
    “可是，洛冰其實的確是……”輕輕笑了一下，洛冰的語氣緩和了些，頭卻也低了下去……“的確是徇了私……”
    “神偷葉珞是你的師父，有所偏私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洛冰啊，為師還是認為你寫的批語是沒錯的！要抓捕像葉珞這樣的高手，征集越多的人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更何況，說到底，那葉珞也隻是一個無害的偷兒而已，其實也用不著真的大費周章太把他當個回事。”白發生摸著自己並沒有蓄胡子的下巴搖頭晃腦，說得是煞有介事。
    “師父，你不怪葉大哥嗎？他，偷過你的畫……”洛冰的聲音裏也是首次，居然透著些小心翼翼，聽在白發生的耳中倒是十分的受用……
    “為師不是個小氣的人！”白發生大手一擺，“再說了，那葉珞也已經將畫給還回來了。不過，我還真是不知道，他怎麼又把畫給還回來了呢……”白發生此刻倒的確是大方的很，似乎已經全然不記得，那幅連娟掃眉圖才丟失的時候，自己是如何的發狂癡癲了……等等，說到被偷的畫，白發生的眉頭卻突然又緊皺了起來。他昨日為洛冰作的那幅畫，多半詹正是找不回來的，該如何向洛冰交代呢？還有，在大理寺中丟畫，除去被葉珞盜走的那一回，這還真算是頭一次！究竟那畫是被誰給拿走了呢？
    看到白發生陷入沉思，洛冰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說，繼續埋頭於桌上堆積的公文之中去了……
    再說說可憐的詹正吧，他一覺睡醒就注定了今天的倒黴運勢！雖然幫白發生尋回那幅畫無異於大海撈針，不過，總得試試吧……
    知道白發生和洛冰昨晚子時前一直都沒離過畫室，詹正首先想到的便是去找所有子時之後在大理寺內巡邏的守衛進行詢問。
    “你們昨夜巡邏的時候，有沒有在白先生的畫室周圍見到可疑人物？”詹正試探性地輕聲詢問了一下下還躺在床上的眾人……沒辦法，這些人是在晚上當差的，現在正是人家的休息時間……“或者是在整個大理寺內，怎麼樣，有誰見到可疑的人了沒？”
    “沒有……”迷迷糊糊地應了詹正一聲，床鋪上的眾人都繼續會周公去了……
    詹正歎了口氣，隻得輕聲慢步地退出了這間檔次不高的集體宿舍。隔壁一間，詢問繼續……
    “兄弟們，打擾一下。你們昨夜巡邏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物？”
    “可疑的人物倒是沒見著，不過……”突然，角落裏的一張床上發出了令詹正驚喜萬分的應答聲。
    “不過什麼？”詹正立刻來了精神，就在這間狹窄的屋子裏施展出了輕功！
    輕飄飄地從朦朧著睡眼的眾人身上躍過去，詹正直接飛到了那個出聲的守衛的床前。
    “兄弟，你倒是接著說啊，不過什麼？哎呀，別睡了，告訴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