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紅塵劫 第十章雲 雨有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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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結束而行,一路上丁采兒對趙無邪竟是不理不睬,趙無邪卻是愁眉苦臉。丁文俊甚感納悶,問道:“你們這麼快就鬧矛盾了?”趙無邪看了丁采兒一眼,輕聲道:“她掩耳盜鈴,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唉,到了晚上,我可要受苦了。”丁文俊啞然失笑。
三人在客棧住了一宿,次日天明啟程。丁文俊見丁采兒神采奕奕,走在前頭;趙無邪卻似雙腳灌了鉛,走一步停一停,顯得甚是吃力,丁文俊大甚覺古怪,搭他脈搏,但覺脈象尚好,但陽氣虧損太甚,似是剛與武林好手惡鬥過般。
丁文俊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叫道:“不好,咱們被魔教的人追上了。無邪,你既然鬥過點子,怎麼不早說一聲。”心下暗暗慚愧:“我自斷了一臂後,武功固然是大減,卻不料連耳力也退步了許多,想來那好手昨晚潛入客棧與無邪惡鬥了一場。奇怪,怎麼連采兒也沒驚動,是了,他們知采兒是魔教教主的孫女兒,不敢向她下手,自是針對無邪一人來的。”想到此處,戒心更重。
趙無邪卻是哭笑不得,見丁文俊如此煞有其事,有見丁采兒回過頭來,瞪視自己,一臉警告之色。趙無邪心下微微發虛,隨即又調皮心起,挨近丁文俊,輕聲道:“大哥,我想咱們昨晚住的那家客棧隻怕是黑店?”丁文俊也當心此事,皺眉道:“有何憑證?”
趙無邪借助丁文俊的身軀,擋住丁采兒那對銳利的能殺人的目光,歎道:“若不是黒店,怎得夜裏會有蟒蛇出現。”丁文俊吃了一驚,道:“客棧裏怎會有蟒蛇?”仔細一想,立有所悟:“對了,魔教中人多出自異域番邦,生活習慣與中原大是不同,有些人更是與蛇蟲鼠蟻為伴。想來他們明裏不敢得罪丁采兒,暗地裏卻放出蟒蛇,要纏死無邪,此計不可謂不毒。”更是膽戰心驚,出了一身冷汗,輕拍他肩膀,安慰道:“沒事就好,後來怎樣?”
趙無邪見丁文俊始終未明自己話中機巧,心下大罵他傻瓜,又見丁采兒臉色白的駭人,心想:“你能做得,我便不能說得。”當下挑明話頭,道:“昨夜小弟睡得正香,忽聽房門啊的一聲打開,有人喚了我一聲‘無邪哥哥’。我還以為是采兒來了,忙要下床,卻不料一條十丈來長的巨蟒趁我不備,鑽進我被窩裏,將我緊緊纏住。大哥,你不知道那條蟒蛇竟是母的,還好色得緊,非但死纏著我不放,還來強吻於我。小弟費了一夜功夫擊退了它十餘次,卻落得這等下場。”說著搖頭歎息,卻一眼也不敢看丁采兒。
丁采兒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小混蛋,再亂嚼舌根,小心我拿狗屎將你的臭嘴縫了!”趙無邪遭遇河東獅吼,立時噤聲。
丁文俊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甚感好笑,實不料丁采兒平日對人冷眉冷眼,對心愛之人竟如此熱情澎湃,想來她是新婚燕爾,又是初經人道,故而樂此不疲,至於趙無邪口中的蟒蛇雲雲,自己便是這位丁大小姐了,忍不住吟道:“夫陰陽之術,高可以治小疾,次可以免虛耗而已,共理自有極,安能致神仙而卻禍致福乎?人不可以陰陽不交,坐致疾患。若欲縱情恣欲,不能節宣,則伐年命……”
丁采兒知他告誡自己不可縱欲過度,反而害了趙無邪和自己,但這話聽來好不刺耳,不由得又羞又怒,叫道:“臭書生,枉你還是讀聖賢書的,卻是滿肚子醃臢齷齪,沒的丟了天下讀書人的臉麵。哼,若是孔夫子聽了定要唾你!”氣得全身發抖,狠狠瞪視趙無邪,趙無邪哪敢正眼看她,丁文俊卻是笑而不語。
如此一來,丁采兒便有了心病,對趙無邪朝不理夜不睬。趙無邪主動上門,卻被她罵作隻知貪淫好色,胸無大誌之徒。趙無邪被罵得狗血淋頭,悻悻而去。
但好景不長,過了兩三日,丁采兒實在熬不住了,主動來找趙無邪。趙無邪這幾日受她冷落,幾夜翻來覆去,睡不安寢,綺念叢生,幾難自控,見她到來,二話不說,一把抱住,低頭就吻。丁采兒大怒,罵道:“色鬼!”狠狠給了他一巴掌。趙無邪也是大怒,頓時兩人大打出手,直將一間上等房鬧成了下等房,店小二跑上來勸架,也不知被誰打得鼻青臉腫。待得兩人力盡,卻又相擁而眠,鼾聲大作。
丁文俊以為兩人經此一鬧,必是老死不相往來,卻不料兩人越鬥越是親密,縱使白天上路也是繾綣纏綿,不過如此一來,夜間行事便不似以前般癲狂了。
過了半個月,三人來到黑木崖。此時月明星稀,天色頗是清朗,丁文俊道:“圓月彎刀被我藏在一個極是隱密的洞穴內,應當不會被人發現。咱們還是快去快回,免得夜長夢多。”
趙無邪道:“若伍浪真是為圓月彎刀而來,定會跟蹤我們,我們的行蹤豈不是已經完全暴露?”丁采兒搖頭道:“不會的,他不敢跟蹤我們。”見兩人目光不約而同地射到自己臉上,螓首微低,咬著唇皮,道:“謝曉峰有意要我做魔教教主,我……另有要事,沒有答應,謝曉峰自不會甘心,要伍浪跟著咱們,是以他決對不敢得罪我。”說著抬頭凝視趙無邪,目光炯炯。
趙無邪心下明白,丁采兒所說的另有要事乃指自己,不由得熱血上湧,握著她手,柔聲道:“我趙無邪向天啟誓,此生決不辜負娘子……”丁采兒哼了一聲,道:“誰要你發誓了,你的誓言哪一句能兌現?到頭來還要怨我,甚是還要來殺我。”趙無邪忙道:“不會,絕對不會!”丁采兒眼眶一紅,抬起嬌靨,嗄聲道:“你……你要記得今日之言,若是違背誓言,始亂終棄。我……我化成厲鬼也不饒你!”
丁文俊聽她說得如此煞有其事,心頭莫名一驚,忽聽嗖的一聲,道:“誰?”卻不見人影。
丁采兒去了一塊心事,好奇心起,道:“咱們去看看。”三人見不遠出隱著兩條人影,便疾步追上,兩條人影越加清晰,但見兩人一前一後,乃是一對男女,在後的男子輕功不弱,但那女子卻是四肢亂舞,口中哇哇大叫,宛若瘋癲。三人對望一眼,心頭都想:“難道是他們?”
但見那女子猛地轉過身來,淡淡月光映出她的一張醜臉,甚是可怖。三人不禁打了個寒顫,但已認出此女正是阿媛。
卻聽她大叫大嚷:“我要丁鵬,我要丁鵬……”那男子歎道:“丁鵬早死了,你還想他做什麼?”說話之人正是伍浪。
伍浪本欲追殺雷震子,卻不料被困梅林,眼睜睜看著他逃走,過了一日一夜,那老道士才解了陣法。但雷震子早已逃之夭夭,如何能找得到。
當下他決定先回黑木崖向謝曉峰稟報丁采兒之事,卻不料偶遇阿媛。他對阿媛愧疚至深,決心終自己一生,定要好好照顧她,哪知她竟發起瘋來,口中嚷著要丁鵬。
阿媛一把坐在地上,傻傻地道:“他答應過我會對我好的,答應過我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的!”她雖已瘋癲,卻對自己與丁鵬的往事卻是記得清清楚楚。伍浪走近幾步,柔聲道:“可是他現下已經死了,再不會對你好了。”阿媛宛若不聞,自言自語道:“那日族裏盛會,他是接受了我送的香袋,上麵還有我繡得鴛鴦戲水,可好看了。”
丁文俊聽她說起送香袋,又見她穿著大異中原,輕聲道:“她是苗人。”丁采兒看了趙無邪一眼,道:“想來這香袋便是定情信物。”
卻見伍浪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漂白絲的袋子,道:“你說的是不是這個?”阿媛茫然的目光立時一亮,一把搶了過來,叫道:“你這壞人,偷我送給丁郎的東西,你真壞,打死你!”提拳在他身上猛敲。伍浪生挨著,苦笑道:“你難道真的忘了,在更早以前,你送給我這個,可比那丁鵬早得多。你難道真的忘了,你以前一直跟我要好,那丁鵬一來,你就變了心,你難道真的忘了?”阿媛一聽到丁鵬的名字,便又發起瘋,直喊他的名字。
趙無邪歎了口氣,道:“原來他還有這段過去。”丁采兒氣惱之極,咬牙道:“這瘋女人真是的,怎能將定情信物送給兩人男子?”趙無邪哪不知她言下之意,心中一熱,將她抱住。丁采兒一把掙開,嗔道:“熱死了啊!”趙無邪滿臉酡紅。
阿媛將香袋放在臉頰上不住揩拭,臉上露出一抹甜笑,但這笑容出現在她那醜陋之極的臉頰上,卻是那樣古怪詭異;平日好色如命的伍浪此刻竟是看得癡了。阿媛輕聲道:“那天晚上他那樣親我吻我,我便決心一輩子跟定他了。”她這話說得不倫不類,丁文俊聽得一頭霧水。趙無邪和丁采兒卻是身有體會,忍不住對望一眼,臉上都是一紅。丁采兒咬了咬唇皮,狠狠踩了趙無邪一腳,痛得他險些叫出聲來。
伍浪臉上神情極是古怪,突然叫道:“不,不是他。那天晚上的那個人不是他,那個人是……是我……是我迷奸了你。你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早知阿媛已瘋,自然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但這個秘密藏在自己心底已有數年,此刻若不說出來,隻怕他自己也要瘋了。
這話當真如晴天霹靂,使三人都是甚為吃驚,伍浪平日無惡不作,奸淫婦女之事更是無可枚數,但卻從沒聽他說得如此傷心,如此淒苦,三人不約而同都產生了一絲悲憫之心,卻聽伍浪續道:“你知道嗎?我有多麼喜歡你。當我第一日到你們部族時,便已被你深深吸引。你移情別戀了,我好恨好怨。我見不得別的有情人終成眷屬,更見不得女人紅杏出牆,我便一古腦兒將那些女人全奸了。哈哈……我成了大淫賊,大淫魔……哈哈……”笑聲淒厲,響徹雲霄。
丁文俊歎了口氣,道:“好了,咱們走吧。”丁采兒站起身來,見趙無邪仍是蹲著不動,推了他一把,道:“爛好人,走啦!”趙無邪搖頭歎息,也站起身來。
忽聽伍浪喝道:“誰?”三人都吃了一驚,趙無邪一手按在劍柄上。
卻見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跑將過來,在伍浪耳邊說了幾句話,伍浪臉色一變,一指阿媛,道:“你把她帶回總壇去,好生安頓,若少了一根毫毛,為你是問。”那黑衣人連連點頭。
趙無邪見伍浪並非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道:“大哥、采兒,咱們走吧。”丁文俊躍將出來,跟蹤伍浪而去,趙無邪一驚,丁采兒笑道:“傻小子,你沒看到嗎?那人是魔教教眾。他們說得這般神秘,咱們焉能不去瞧個究竟?”趙無邪道:“但是圓月彎刀……”丁采兒笑道:“我的傻老公,圓月彎刀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再說這世上除了大哥外,又有誰知道圓月彎刀的下落了。”趙無邪仔細一想,若有所悟,讚道:“妙啊,由咱們跟著魔教中人,那比他們跟著咱們主動得多。”丁采兒笑道:“我的老公還不傻。”趙無邪笑道:“那是自然。”
兩人調笑幾句,便施展輕功,隨在丁文俊身後,卻見他突然矮身躲入草叢中。趙無邪輕聲道:“被發現了?”丁采兒秀眉一蹙,卻見丁文俊向他們倆招了招手,兩人快步跑到他身旁。丁文俊豎指湊到嘴邊,示意兩人不可做聲,輕聲道:“看來伍浪今日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