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紅塵劫  第六章劍去流星(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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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惜月將此事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道出,毫無保留。丁采兒與丁文俊越聽越奇,越聽越驚,待說到趙伍二人以金惜月終生幸福為賭注,雖知是趙無邪的權宜之計,但在兩人心中兩人本是一丘之貉,料來他也不會有什麼好意。丁文俊則想趙無邪一路來以護花為名,隻怕亦有輕薄舉動,隻是金惜月不通世故,給他占了便宜也是不知,越想越氣,手握刀柄,真恨不得將他劈成兩半。丁采兒則也打著同樣的念頭,窩了一肚子火,心想:“你這小淫賊醉死了更好,本姑娘才不理你!”見金惜月一臉擔憂,更覺氣惱,見茶已喝幹,叫道:“小二,上酒!”
    在場之人全心貫注在兩人身上,竟無人理睬她。卻見趙無邪端起最後一杯水酒,搖搖晃晃地站將起來,深吸一口氣,終於一口而盡,笑道:“伍兄,咱們適前約定,先者為勝,但小弟占了你便宜,取了先手,若判小弟勝,便是大大的不公。如今隻要伍兄喝完眼前這杯酒,便是你勝了!”他再也站不住,一跤坐在地上。
    伍浪酒量雖佳,但此刻也不禁有醺醺之意,而眼前這碗酒足有麵盆大小,如何還能喝得下去,仔細一想,已知中計,喝道:“臭小子,老子願賭服輸,這就上黑木崖向教主稟報,克日便給你與金丫頭準備嫁娶事宜!”說著搖搖晃晃地向店門口走去。趙無邪忙笑道:“不過笑話而已,伍兄何必當真!”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道:“誰說你輸了!”白影閃過,一人捧起那盆水酒,竟是一口而盡,眾人無不高聲喝彩。趙無邪瞧清那人模樣,驚道:“采兒,你……你怎麼來了!”
    丁采兒將酒碗“砰”的一聲扔在地上,冷笑道:“來喝你與惜月師姊的喜酒啊!”趙無邪一怔,金惜月紅著臉急道:“采兒姊姊,不……不是你想得這樣的!”丁采兒冷道:“我想得怎樣?”秀目冷冷地落在趙無邪臉上。
    趙無邪歎了口氣,拉過丁采兒便往店外走去。丁采兒想甩脫他手,竟是不能,心下暗暗吃驚:“幾日不見,小色鬼的內力竟如斯強了!”喝道:“拉我做什麼,放手!”趙無邪不答,拉著她走出城鎮,來到郊外。
    丁采兒連摧幾道內力,終於將他的手掌震開,轉身便走。趙無邪拉她不住,無可奈何下,隻得一把將她抱住。這一下,丁采兒頓覺全身骨頭都軟了,想要站立也是極難,如何還能掙得開,怒道:“你……你這淫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趙無邪自不會輕易放她,歎道:“我罵我什麼都好。我隻想好好地解釋清楚這件事。”丁采兒哼聲道:“有什麼好解釋的。嘿,有魔教護法做媒人,可真體麵得緊!”趙無邪歎道:“如果是你被抓,我也會這麼做的。”聽了這話,丁采兒什麼怨恨都沒了,嘴上去仍不服氣,哼道:“本女俠武功高強,哪會這麼容易被抓,當是我救你才對。哼,還不放手!”
    趙無邪臉上一紅,急忙放手。丁采兒轉身便是一掌,嗔罵道:“讓你占我便宜。”她一掌隻上了四層功力,料想以趙無邪此刻內力修為,應能抵受得住。她哪知趙無邪與伍浪數度交手,內傷外創未愈,更兼方飲烈酒,可說傷上加傷,這下猝不及防,慘叫一聲,鮮血奪口而出,昏死在地。
    趙無邪昏迷數日,這一日轉醒時,朦朧間察覺身旁坐有一人,他下意識地感覺此人便是丁采兒,便一把抓住她手,道:“采兒,你為何不肯原諒我!”那人輕輕將手掌自他手中抽了回來,輕聲道:“師弟,我……我不是采兒姊姊啊!”趙無邪這才瞧清是金惜月,臉上一熱,道:“她呢?”金惜月笑道:“采兒姊姊見他傷得很重,擔心得緊,兩天前便和文俊哥哥上洛陽找大夫去了,要我在這裏等他們。”趙無邪見所在乃是一處荒敗的茅屋,屋角立著一把犁杖,想來此處原先的主人是個農戶。
    金惜月倒了杯水給趙無邪,趙無邪正覺口喝,一飲而盡,問道:“你說他們走了兩天,我昏迷了很久嗎?”金惜月笑道:“你啊,都昏迷了三天兩夜了。”趙無邪點了點頭,道:“他們去了兩天都沒回來,想來此地離洛陽很遠。他們幹嗎要到洛陽找大夫,我又不是傷得很重。”金惜月忍不住撲哧一笑。
    趙無邪見她發笑,奇道:“我臉上長了什麼東西,那麼好笑。”金惜月笑道:“你臉上幹淨得緊。隻是女兒家的心思你一點兒也不懂。”趙無邪搖頭道:“不明白。”金惜月突地一歎,道:“是啊,你傷得不重。但在采兒姊姊看來,你縱使受點皮外小傷,她也是擔心的要命。這地方不是沒有大夫,隻是她一個都看不上眼,說這些人都是庸醫,大毛病瞧不出來,小毛病一大堆,定要到洛陽找來華大夫,她才能安心。”趙無邪道:“你說她關心我,可平日卻那麼凶,動不動就打人?”金惜月笑道:“所以說你不懂嗎?她性子強得很,越是喜歡你,便越會表現出對你的不屑。其實她呀,是外冷內熱,該是你去哄她才對,女孩子家都喜歡人哄的……”說著放低聲音:“這些話都是我背著她跟你說的,你可不能出賣我喔。”
    卻聽一個清脆爽利的聲音自屋外飄了進來:“他對付女子的手斷可高明得很,還用你教。哼,臭丫頭,早知道就得找藥將你啞了,免得多嘴多舌。”柴門大開,走進一個身著白衣的俊美少年,正是丁采兒。
    金惜月見到丁采兒那對如電一般的目光,知道自己揭了她的底,她定要找自己麻煩,忙捂住嘴,躲在趙無邪身後。趙無邪笑道:“采兒,你終於回來了。”丁采兒哼了一聲,想動怒又發不出火來,嗔道:“兩個小毛孩要不要看場好戲。”趙無邪起身走到她身旁,笑道:“好戲怎能錯過!”他身翼金惜月,護她出了茅屋。丁采兒氣得險些吐血。
    三人剛出茅屋,卻見丁文俊站在山岡上眺望。丁采兒道:“他們還在嗎?”丁文俊道:“自然還在,不過鬥到對麵的山坡上了。”趙無邪與金惜月對望一眼,均是茫然不解。
    四人隱藏在山坡後的草叢中,卻見坡頂兩條人鬥在一起,武功在伯仲之間。趙無邪見兩人使得都是成對兵刃,仔細一想,脫口道:“是伍浪和雷震子,他們怎麼鬥上了?”
    丁采兒道:“此事說來話便長了。昨日我和大哥從洛陽回來,剛上得官道,便瞧見了伍浪和姓雷的兩夫婦鬥在一起。”趙無邪奇道:“好端端他們幹嗎又打起來。”丁文俊道:“此事不難想象,那伍浪平日心高氣傲,那日慘敗你手,自然不能服氣,若再找你報仇,麵子卻又掛不住,自要將火起發在旁人身上,隻不過這冤大頭找上了雷震子一家而已。”
    趙無邪一想也對,這伍浪平日放蕩不羈,最恨名門正派,雷震子乃昆侖派掌門,兩人往日更是有隙,確實一照麵便來火,道:“想來定是伍浪攔路調戲雷夫人,雷震子怒而出手。”丁采兒笑道:“伍浪真該引你為知己,還得拜上八拜。不過你算是猜對了一半。伍浪調戲雷夫人屬實,但怒而先出手的不是雷震子,而是其妻嚴氏。”丁文俊道:“這也難怪,這嚴氏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潑辣,一般男子都要忌她幾分,伍浪公然調戲,如何不怒?”丁采兒笑道:“想不到你一介書生,還有那麼多江湖閱曆,不像有些人,什麼都不懂。”丁文俊以為她諷刺自己,冷哼不答。趙無邪自明她言下之意,微笑不語。
    金惜月見丁文俊臉都綠了,忙道:“文俊哥哥平日雖一心讀書,但自小跟著爹爹走南闖北,自然懂得多些。”她這話極是得體,兩頭都照顧周全。丁采兒卻是滿肚子不舒服,哼了一聲。
    趙無邪道:“後來呢?”丁采兒哼道:“問我他!”丁文俊歎道:“武功我不在行,還是你來說吧。”丁采兒嗔道:“你不是習了圓月彎刀嗎?怎會不在行。也罷,我說便我說。那嚴氏的功夫還真不是吹的,與伍狼鬥了個騎虎相當。“趙無邪插嘴道:“再加上雷震子相助,伍浪必敗無疑。”丁采兒“呸”了一聲,恨聲道:“那雷震子渾不是東西,妻子跟人打架,自己竟是袖手旁觀。”趙無邪驚道:“真有此事?”丁文俊點頭道:“想來是那姓雷的自知武功不濟,不敢貿然出手,不過危難時刻還是出手了。”丁采兒有“呸”了一聲,道:“這算哪門子出手,隻守不攻,伍浪的殺招都有老婆來應,自己則躲在一旁。”
    趙無邪頗是擔憂地道:“後來怎樣?”丁采兒歎道:“死了,嚴氏被伍浪殺了。”趙無邪大怒:“伍浪他……他也太過份了。”隨即又自責起來:“是我害死了她。”丁文俊道:“隻怕這中間另有隱情,隻是當時三人混戰,我們又身在遠處,瞧得不甚清楚。”回思往來之事,搖了搖頭。
    正所話間,卻聽一聲慘叫,伍浪重傷倒地,雷震子喝道:“還我妻子命來!”一鐧斫向伍浪。趙無邪見狀腦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此事不怪伍浪,全是我的錯。”叫道:“住手!”撲將出去。丁采兒大驚失色:“傻小子,你瘋了!”也自撲出。
    伍浪以為必死無疑,卻不料會有人相救,更想不到竟會是趙無邪,一時呆住。雷震子一驚,金鐧堪堪收住,但還是擦破了趙無邪一層額頭皮肉,鮮血濺出。
    丁采兒自後趕至,罵道:“傻小子,你真是傻透了。”狠狠瞪了伍浪和雷震子一眼,但瞧見雷震子手中留有血跡的金鐧時,腦中猛地閃現一副畫麵:伍浪銅棒指東打西,點向嚴氏下腹“神闕穴”。嚴氏為他招式所騙,已躲避不及,連喚夫君出手相助。雷震子的金鐧自妻子肋下穿出,當開銅棒,回招時金鐧暗中在她肋下一架,表麵上是接住妻子,不讓她受傷,但如此一來嚴氏卻是無法動彈,伍浪一棒攻至,正中其心髒……想到此處,丁采兒渾身顫抖起來,臉色蒼白如紙。趙無邪瞧出她神情有異,以為她因關心自己所致,輕聲道:“放心,我沒受傷!”丁采兒卻仍是呆立不動。
    雷震子嗬嗬一笑:“丁大少爺丁大小姐別來無恙吧。雷某慚愧,內人為這淫賊所殺,此仇不報非君子,還請諸位成全。”他知這些人與伍浪亦有隙,暗想趙無邪出手相救伍浪,定是怕自己搶了誅殺邪魔的功勞,是以立即出言僵住對方。
    丁采兒越聽越是惱火,終於忍無可忍,冷笑道:“真是他殺了你妻子嗎?哼,卻不知是誰橫鐧一架,你老婆便一命嗚呼了!”但此言一出,立時後悔,不由得暗暗自責:“丁采兒啊丁采兒,你這麼這般傻,這姓雷的武功其實比伍浪還高,咱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不是他敵手,卻幹嗎要做這冤大頭!”其實她脾氣雖大,但一向處事冷靜精明,決不會在敵我勢力懸殊的狀況下公然向人索戰,但她少年經曆獨特,最恨男人欺負女人,更何況兩人的關係還是夫妻,正可謂是可忍,孰不可忍,終是失去理智,叫出聲來。
    丁采兒見雷震子臉色陰沉,嘴角掛起一絲冷笑,知他已動了殺心,急叫道:“大哥,快帶無邪離開!”抽出係在腰間的紫金鞭,上前搶攻。
    雷震子冷笑道:“一個都逃不了!”金鐧當作劍使,快若迅雷,點向丁采兒“肩貞穴”。丁采兒亦是以鞭代劍,以快打快,但又擔心趙無邪,不住回望,見趙無邪仍未離開,又是著急又是欣慰,但如此分心二用,雷震子喝了一聲:“著!”丁采兒痛哼一聲,小腿中了一鐧,跪倒在地。
    丁文俊本想置身事外,但見丁采兒敗陣,一來她是自己妹妹,不能不救,二來又想考驗一番近日所學武功,大喝一聲,彎刀蕩出一輪青白色的光華,如若一輪圓月,向雷震子腰間掃去。
    雷震子對敵過萬,卻從未見過這等進手招式,當下不敢怠慢,雙鐧揮舞,守住周身要害,卻是固若金湯。
    金惜月不料丁文俊習得如此一身好功夫,又是驚喜又是著急,拔劍相助。丁文俊叫道:“惜月,我能行,你快退下,這裏危險。”嘴上說話,手中絲毫不見阻滯,瞧得伍浪也不住點頭,笑道:“好一套圓月刀法!”
    雷震子聽是圓月刀法,不由得精神一振,見丁文俊手中彎刀頗是古怪,暗想定是傳聞中的魔刀,不由起了占取之心,出手或抓或拿,便要奪下對方兵刃。
    丁文俊武技雖高,但臨敵經驗畢竟不足,幾十招過後,已現疲態,見對方肋下露出破綻,忍不住一刀攻出。雷震子冷道:“拿來!”手腕一轉,抓向他手腕“大陵穴”,要他棄刀投降。
    丁文俊如何能夠就範,但此刻被對方纏住,非棄刀不可,一咬牙,連人帶刀向雷震子懷中撞去,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雷震子不意他如此強硬,喝道:“臭小子,不要命了!”提肘向他背後“大椎穴”上戳落,竟是要將他斃於肘下。
    在旁之人齊聲驚呼,金惜月更是流下淚來。趙無邪離得最近,縱身撲上,一頭頂在雷震子腰間,雷震子猝不及防,喝道:“臭小子,老子要你的命。”倒轉金鐧,向他腦後“玉枕穴”戳落,力透金鐧,將要將他斃於鐧下。
    眼看趙無邪危殆,猛聽砰的一聲響,一物臨空射至,打在金鐧上,雷震子手心虎口劇震,金鐧險些脫手,心念電閃:“有高手在旁!”大喝一聲,一掌拍上趙無邪後背,將他打出老遠。
    趙無邪隻覺真氣襲體,身子臨空而起,掉落處卻是懸崖邊沿,且重心已在崖外,非墜崖不可,見丁文俊站在身旁,忙伸出手來:“文俊兄,有勞!”可他哪曾想到,迎接自己的卻是一片刀光?!趙無邪腦中頓時一空,僅留下一個念頭:“我救了他,他竟殺我!”頓時墜入萬丈懸崖。
    丁文俊一刀下去,自己也是呆住。適才見趙無邪摔向懸崖,腦中竟隻有一個念頭:“殺死他……”終於一刀劈出,但事後又無比懊悔,隻是想著:“他救過我,他救過我……”見丁采兒驚呼著也跳落懸崖,忙出手相救,終晚了一步,一時間淚水竟滂沱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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