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紅塵劫 第四章出牆紅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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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邪飛奔至丁采兒臥房,穿過兵器林列的大廳,跑入廂房,開口便叫道:“采兒,救我!你媽媽瘋了,要取我性命!”
丁采兒睡得正香,卻被人喚醒,如何不惱火,拉被褥遮住身子,怒道:“深更半夜的鬼叫什麼?好端端的,我媽幹嗎要殺你!”見他滿口鮮血,驚道:“你嘴上怎麼啊!”
趙無邪自不能說是被謝小玉咬破的,慌道:“來不及了,你媽媽很快就會衝開穴道。你讓我躲一陣再說!”見她床底頗是寬廣,便矮身鑽入。
丁采兒尚未理會,但隨即想起床底藏有一物,決計讓他看不得,叫道:“不可!”也不顧自己衣不避體,一把將他後領揪住,暗運玄功,以四兩撥千斤之法,將她百來斤的身子提起。正要喝罵,卻聽門外母親的聲音道:“采兒,你睡下了嗎?”丁采兒大驚,一把將趙無邪按入被窩之中,輕罵道:“閉上狗眼,什麼都不許看!”趙無邪急忙雙目緊閉,再用雙手捂住。
丁采兒道:“這麼晚了,媽媽還有什麼事嗎?”謝小玉也不答話,直接闖入。丁采兒見她烏發淩亂,隨便地披灑在肩頭,衣衫也隻是粗略地穿在身上,臉上春意盎然,兀自未褪,渾身香汗淋漓,顯然是剛與男子歡好過,隻是手中持著神劍,一臉殺氣。
丁采兒狐疑道:“媽。你這是?”謝小玉遊目四顧,一雙美目落在丁采兒身旁攏起的被窩上。她適才被趙無邪擊中“玉枕穴”,昏迷一陣,但她內力既強,趙無邪那一擊自不在話下,此下更是惱羞成怒,提了神劍,要來殺趙無邪。
謝小玉冷冷一笑,知趙無邪已得女兒庇護,長歎一聲,道:“好女兒,媽媽今日給人騙辱了。”丁采兒驚道:“誰人如此大膽,女兒定給你出頭。”謝小玉歎道:“就隻怕告訴了你,你卻又不舍得對付他了。”丁采兒道:“有誰是我不舍得的?”謝小玉道:“趙無邪呢?你舍得嗎?”丁采兒皺眉道:“他又那裏得罪你了?”謝小玉歎道:“我本以為他隻是個孩子,心思單純,什麼也不懂,哪知他竟比熊添伍浪還要可惡。我見他這幾日為咱們神劍山莊盡心盡力,便燉了燕窩粥給他補補身子,哪知他一口不喝,卻是色迷迷地打量我,還說伍浪告訴他我是怎樣淫蕩無恥,對我動手動腳。媽媽平日行為不端,給他落了口實,趁機要挾,那也是我自作孽不可活,給他汙了身子,卻也無法可想。哪知他竟貪得無厭,一次不夠,還要一次,媽媽受不住了,便咬破了他的舌頭,才得逃脫。唉,如今他定是說我勾引於他,你自要信他,責怪於我。”
丁采兒深知母親往日行徑,對她所說,無法盡信,但聽她說咬破了趙無邪的舌頭,回想適才趙無邪滿口鮮血,隻怕此事隻真不假。趙無邪舌頭都被咬破了,那其間之事縱使沒謝小玉說得那麼不堪,但也決計好不到哪去,越想越是氣惱,搖頭道:“你們的事。我不想管,這裏沒有那小子,你別處尋去吧。”
謝小玉自然不信,一雙秀目緊緊凝在那攏起的被窩上,道:“采兒,媽媽也是為你好。那趙無邪色膽包天,你可千萬別給他騙了去,不如把他交給媽媽,一劍殺了便是!”
趙無邪在被窩裏越聽越是憤怒,終於忍無可忍,掀被而起,戟指罵道:“謝小玉,你是人不是,竟說出這些昧了良心的鬼話。你道是說清楚,到底是誰色膽包天?到底是誰勾引誰?”
謝小玉之言便是要激趙無邪出來,見他中計,咯咯笑道:“好女兒,這便是你不對了,怎麼藏了個大男人在床上,還是這個淫賊?!”丁采兒皺眉道:“媽,不要拐彎抹角了,你到底想說什麼?”謝小玉撫掌笑道:“真是知母莫若女!”說著向趙無邪一指,道:“我要他!采兒不會跟媽媽爭吧。”丁采兒早知母親對趙無邪動了邪念,卻不料她竟如此明目張膽地說出,倒是吃了一驚,秀目一轉,望向趙無邪時神色極是複雜,良久才搖頭道:“不能!”
謝小玉驚道:“為何?”隨即吃吃笑道:“莫非女兒你真的看上他了。唉,這俏郎君當真搶手得緊。”說著秀容一肅,柔聲道:“采兒,媽媽都那麼大歲數了,隻想找個伴共度餘生。天下男子比他好的何隻千萬,改日媽媽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豈不更好!”趙無邪一直不明她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此刻聽了這話,更是一頭霧水。
丁采兒依舊搖頭:“不行!”謝小玉氣極,喝道:“丁采兒,你就是要跟我爭嗎?”丁采兒冷冷瞧了趙無邪一眼,道:“這等禍害,留在世上也是多餘,女兒怎會如此沒有眼光看上他。隻是媽媽你也太糊塗了,今日之事若是傳到江湖上去,豈不要給人家笑掉大牙。媽,你好想想,要麼一劍殺了他,要麼趕他出神劍山莊,也好眼不見為淨。”謝小玉也知茲事體大,對神劍山莊令譽大有損傷,但她一見趙無邪,便想起適才消魂滋味,如何能舍?秀目一轉,笑道:“趙郎,今日我們母女倆為了你要兵戎相見了,你倒說句話,要我還是要她?”趙無邪一怔,脫口而出道:“你要殺便殺我,別傷她。”謝小玉咯咯直笑。丁采兒低低罵了一聲:“呆子!”
原來丁采兒適才施苦肉計,故意對趙無邪漠不關心,便是要去了謝小玉疑心,趕他下山,哪知他竟說出這等話來,心下既甜蜜又氣惱,臉上卻仍是冷若冰霜,淡淡道:“這小子又有什麼好,何勞媽媽如此掛懷。“謝小玉道:“咱們母女倆也沒什麼話好隱瞞的。媽媽我就是要他做我丈夫,你若要搶他,便公平一戰,以他做彩頭。你勝了,我便立即給你們操辦婚事,還可召告天下,讓天下人都來湊著熱鬧。若媽媽僥幸勝得一招半式,明日起你便改口叫他做爹爹,一言為定。”說著狠狠盯了趙無邪一眼,好不容易才將眼睛轉開,大步出門。
趙無邪見她出門,怔腫半晌,才道:“她……她到底在說些什麼,我一點都不明白。“丁采兒瞅了他一眼,冷冷道:“這是我們女人的事,不用你明白。”說著鑽入床底,摸索出一包物事。趙無邪瞧得分明,正是自己的行李,接在手中,顫然道:“這……你……”丁采兒俏臉通紅,啐道:“小色鬼,不許瞎想。”頓了一頓,道:“待會兒我將媽媽纏住,你立刻從後門逃走,不許逗留,更不許回頭看我。”趙無邪輕聲道:“那你呢?”丁采兒忍無可忍,叫道:“我的死活關你屁事!”趙無邪知她性情最是古怪難測,與其被她罵得狗血淋頭,還不如老實答應,再見機行事。
丁采兒穿好衣服,將紫金鞭盤在腰間,領著趙無邪走出門來。謝小玉正嚴陣以待,見他倆手牽手,怒不可遏,喝道:“看招!”神劍中宮直進,黒夜裏華芒四射,正是一招“神劍華閃!”丁采兒鞭作劍使,擋開此招,堪堪退了幾步,道:“媽,我想過了,為這種男人相鬥太不值得。不如讓女兒殺了他,一了百了!”長鞭一抖,紫光大盛,漫天鞭影,宛如無數條靈蛇,向趙無邪攻去,竟是招招必殺,毫不留情。
趙無邪遭她偷襲,哇哇大叫:“丁采兒,你要做什麼?唉喲……唉喲……”臉上身上吃了她好幾鞭,慘叫聲中,他不住後退,直至背貼高牆,已退無可退。
丁采兒嬌叱一聲,一招“滄海橫流”,長鞭一掃一挑,竟將趙無邪挑飛起來,向牆外摔去。丁采兒見他便能摔出高牆,牆外長有長草,摔得再重也是無礙,才鬆了口起,忽聽身旁咯咯一笑,一條白影閃電掠過,手中劍芒大閃,無數劍花向趙無邪身上落去,乃是一招“名滿天下”。
謝小玉截下趙無邪,輕拍胸口,嬌笑道:“還好沒事。好女兒,你也太狠了點吧。”丁采兒眼見功虧一簣,當下奮起餘力,長鞭擊出,宛若狂風暴雨,將謝小玉困在核心,便要以一時之力困住謝小玉,好讓趙無邪從容逃走。
謝小玉突地歎息道:“姓趙的小子真沒良心,你為他拚命,他竟獨個兒跑了。”丁采兒知計謀已成,但還是忍不住心下一痛,回去望去,卻見趙無邪竟站立不動,滿臉關懷之色,已知中計,猛覺右肩胛上痛入骨髓,低頭一看,隻見神劍劍尖突出,鮮血長流。她已知必死,望向趙無邪,隻求能再看他最後一眼。謝小玉心狠手辣,抽出神劍,又在她左肩上補上一掌,丁采兒隻覺喉嚨一甜,鮮血噴射而出,與此同時,傷口鮮血也自噴出,便如兩條血龍,餘勢未消,整個身子如斷線紙鳶,向趙無邪飛去。
謝小玉已不將丁采兒當作女兒,而是非殺不可的情敵,長劍去勢不停,刺向她的要害,竟要將她釘死在地上。趙無邪縱身撲上。謝小玉與丁采兒均是一聲驚呼,虧得謝小玉收劍極快,劍尖隻刺破了一些皮肉,但鮮血還是濺出不少。
趙無邪捂著傷口,半跪半站,擋在丁采兒身前,喘息著道:“一切事情都因我而起,你要殺便來殺我,別再傷害你自己的女兒。”謝小玉臉色陰晴不定,緊咬櫻唇,眼中透出凶光,道:“好,我便先殺了你這負心漢。”長劍再度刺出,卻是趙無邪咽喉舌,竟真的下了殺招。
眼看便要血濺七尺,猛地身旁金光一閃,卻聽“丁”的一聲,一柄短刃金劍格開長劍,一條灰影在夜色相襯下如若鬼魅,身法快到極點,與謝小玉鬥在一起。
趙無邪大難不死,也不及細想,立馬背起丁采兒自後門逃出,向山下奔去,但覺能離開神劍山莊一步,便安全一分。
謝小玉認出此人正是金無命,揮劍擋開一招,快步後退,見趙無邪背著丁采兒已然逃遠,心下一陣氣餒,知道已再無機會,長歎一聲,丟下長劍,引雪頸湊到金無命金劍劍刃上。金無命大吃一驚,虧他武藝高絕,手心在劍柄上輕輕一碰,金劍竟倒飛入袖中,仿佛寶劍歸鞘,無蹤無影。
謝小玉美目一亮,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拍手笑道:“袖中有劍,十步無人。二十年不見,孟大俠武技更勝從前了。”金無命歎道:“夫人終於認出在下。唉,不過在下早已不姓孟了!”謝小玉對他的名字毫無興趣,美目又轉,笑道:“二十年前你以一手袖裏劍縱橫天下,無一抗手,連百曉生兵器譜也記載十步之內無一活人,名聲比刀魔丁鵬還響。”金無命默然不語。謝小玉長歎一聲,道:“可惜妾身年少無知,錯過了不少好男子,如今回想真是悔恨當初,卻是斷弦難續矣!”
金無命知她要與自己和好,乃是借此報複趙無邪。想到自己年輕氣盛時為她美色所迷,做了不少荒唐事,更是犯下了一樁不可饒恕的罪孽,如今她竟又來勾引自己,理應一劍殺之。哪知自己竟仍是遲遲不肯動手,是因她美豔如故,使自己舊愛難泯?還是不願完全否定了自己的青春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