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孩子，你跟亡靈一樣可愛
    夕陽的餘暉輕輕柔柔的灑落在所有人的身上，將那一雙雙或喜或悲的眼眸裏映上光亮，雖淺，雖幻，卻是切實存在。
    當蕭辰揉著眼睛走下馬車的時候，文森特和萊特兄弟三個牧師早已過去幫助在魔獸潮中被迫背井離鄉，有些身上還帶著滲血的傷口的人了。艾倫也過去幫著忙，隻有小火還留在原地，為前來接應的那個女牧師一句“笨手笨腳”而傷心不已。
    這些逃難的人都是來自邊境的手無寸鐵的農夫。雖然也會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青壯年有時還能從山間獵得一些一階二階的魔獸，但是這一次畢竟是百萬魔獸同時往人類社會進攻的魔獸潮，他們能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護著老弱婦孺逃出生天，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至少，沒有向紅葉鎮那樣被屠戮一空。
    等蕭辰的神誌清醒了一些，他終於可以看到一直傳入耳中的摻雜著呻-吟的聲音究竟是來自於怎樣的場景了。
    從極關要塞一路向北，經過一個小型山脈，便是一塊巨大的占據了諾斯藍帝國三分之二國土的大平原，諾斯藍大平原。平原西南角是草原隔壁，上麵有一些極為稀疏的樹木，其他地方都是一些茂密的樹林，間或有湖泊，沼澤等濕地。
    那個小型山脈蕭辰沒有任何印象，因為經過小型山脈的時候他正在馬車上睡得香呢。而對於這個據說是大陸上最大的一個平原——諾斯藍平原，蕭辰此刻倒是有了一個極為深刻的印象。
    蕭辰等人現在身處的地方正好是諾斯藍大草原最為貧乏的地區，荊棘荒原。從站立的地方放眼望去，是一大片連著天際的枯黃草原。夏日的陽光太過炙熱，連這些足足有半人高的野草都承受不住，被生生染成枯黃沒有生機的顏色。
    一片枯黃之中，偶爾有幾塊巨大的石頭屹立其中，顯得極為突兀和顯眼。這草原中還有一些星星點點的很是稀疏的樹木。不過都是一些不很高大的灌木，那隱約的綠色倒是極為惹眼。
    就在這一片枯黃顏色當中，一大群人散亂的在上麵或躺或倚，麵色枯黃如草。一片雜亂當中，幾抹潔白極為顯眼。那幾道人影穿梭在數不清的病患傷者當中，時不時以治療術和驅逐術為傷者治療。
    這些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但是大部分人隻是因為連日的勞累缺乏休息，以及食物短缺所帶來的身體狀況下降，最危險的還是那些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而被魔獸咬傷抓傷的人。在缺乏療傷手段的情況下，他們的傷勢早已惡化，許多人出現了傷口感染，發燒說胡話等症狀，已經處於極為危險的境地了。
    蕭辰帶著小火小心的靠近人群，那些痛苦的呻吟更加清晰，也更加揪心。小火倒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他本身便是從亡靈世界來的，對於人間來說，即便是最殘酷的場景，如果是放在冥界當中也稱得上是天堂了。
    而蕭辰，說實話，他並沒有太多的感受。或許是生老病死看得太多了，生死輪回在他的眼裏也不過如此，就好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理所當然。
    這時，文森特處理好一個病患，走到蕭辰身邊，剛要開口，便聽見緊緊盯著一名白衣祭祀的蕭辰喃喃說道。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光明教廷比黑暗聖殿更加受人歡迎了。”
    文森特順著蕭辰的手指看過去，看見雪莉——也就是一早在這裏接應他們的女牧師，蕭辰看到的白衣祭司——她跪在一名死去的青年身前，雙手交握放在胸前，閉上眼垂下頭，虔誠的祈禱：“你的行為和心靈勇敢、忠誠，你的聖潔如天使，主說，勇士的靈魂將會升入天堂，願主與你同在。”
    周圍的人們也都學著那個俏麗的女子一樣跪下祈禱，青年的身軀被蒙上了一層白布，放上了象征美好品質的荊棘花環。氣氛肅穆哀傷卻又充滿虔誠的美好，一絲暖陽映照著青年的身軀，給他蒙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
    文森特閉眼，垂下法杖，默默祈禱。
    可是卻總有些人喜歡破壞氣氛，好比蕭辰——那家夥小聲嘀咕仿佛自言自語，卻足夠讓身旁的文森特聽了個明白：“光明教廷說‘你像個天使’，而黑暗聖殿就隻能說‘你像個亡靈’，光明教廷說‘願你升入天堂’，而黑暗聖殿卻隻能說‘願你奔赴冥界’，這就是差距啊……”
    文森特的眉毛跳了跳，臉色沉了幾分，卻還是維持著祈禱的動作。
    可是蕭辰卻還是不知收斂：“呐，當牧師說‘這孩子像個天使一樣可愛’的時候，黑暗聖殿的暗黑祭祀卻隻能扯著嗓子說‘孩子，你像亡靈一樣可愛’，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唔，你打我做什麼？”
    文森特收回法杖轉身離開，對蕭辰的問話視若無睹。
    “喂喂，你這人也太不講道理了吧？”蕭辰哀怨的揉著自己的腦袋，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打出一個包來。
    文森特對他的話不加理會，徑直走到下一個傷員身旁，蹲下身為他做簡單的處理。
    “真沒趣……”蕭辰摸摸鼻子，覺得在這個時候說笑話好像真的不是一個好主意。
    忽然，他眼睛一亮，轉過身拉下發帶，凝神在發帶中找了很久，然後從裏邊拿出一個小瓷瓶。
    “喂。”
    蕭辰走到文森特身旁，伸出手把那個小瓷瓶遞給他。
    文森特接過，放在手心裏掃了幾眼，便聽到蕭辰解釋道，“這是治療外傷的丹藥，捏碎外敷就可以了。你可以節省一點魔法力。”他沒有忘記文森特難以施展聖光魔法的事。
    看了一眼那名斷了手臂，手骨還有一小截露在外邊，傷口流膿很是惡心，但是在蕭辰眼裏卻不過爾爾的中年人之後，蕭辰補充道，“像他這種不致命的傷勢，隻需要四分之一枚丹藥就可以了，這藥很難得的，可別浪費了。”
    文森特拔開瓶塞，一股清香的味道從裏邊傳來。神職人員是被要求學習醫藥技術的，有一些高級治療師與教廷都有著密切的協助關係，而身為教廷中人，不會聖光魔法卻在醫藥上頗有造詣的人也是不少。所以文森特很快便能夠判斷這個小瓶裏的東西真的是難得一見的聖藥。
    將藥丸倒在手上才發現，這個小瓶裏總共也就裝了三枚藥丸。類似與這種丹藥的東西文森特也隻見過寥寥幾次，因為東方離這裏實在是太遠了，很多東西都不是很流通。但是他卻很清楚，這些丹藥的珍貴。
    修長的手指碾碎丹藥，文森特正要給受傷的中年人敷上，卻聽見那中年人氣息微弱的說，“大人，這藥太貴重了，我——”
    “這藥並不是我的，要不要給你用，並不是我說了算。”文森特淡淡的說道。手中的動作倒是頓了一頓。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的時候，蕭辰蹲下了身，平時著中年人的眼睛，嬉笑著說道，“大叔，你這可是說錯了呢。眾生平等，再珍貴的藥也是拿來救人的，至於應該救的是什麼人，這並不是由地位來決定的。而是由心來決定的。”
    蕭辰笑著指著中年人心髒的位置，語氣中帶著習慣性的隨意：“隻要是好人，那麼就值得去救。”
    那位中年男人還沒有說什麼，躲在一旁的隻有四五歲的神情怯怯的小女孩倒是先叫了起來，“爸爸是好人，爸爸是為了科爾爺爺才受傷的。”
    “科爾爺爺是誰？”蕭辰笑著問道，語氣輕柔。
    小女孩似乎不習慣在陌生人麵前說話，剛才的那一句話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勇氣，但是看著蕭辰柔和的眼睛，她還是鼓起勇氣，小聲的說道：“科爾爺爺是莉莉家的鄰居，爺爺老了走不動了，爸爸就背他走，莉莉說莉莉來背，爸爸說莉莉還小，背不動。”
    說完，還滿臉的委屈。
    蕭辰笑著揉了揉小女孩被汙垢掩去了發色的頭發，溫和的說道，“莉莉說的對，爸爸是好人，莉莉也是個好孩子。”
    小女孩一下子羞紅了臉，卻沒有再次躲開。
    將這一切收入嚴重的文森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手上包紮敷藥的動作絲毫不慢，唇角卻不知何時輕微的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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