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野用筷子挑了挑碗裏的菜，餘光告訴他母親對於他不冷不熱的態度表示了極大的不滿，但是他卻不想去改變這種靜默尷尬的氣氛。突然感覺到自己在桌子底下的腳被人踹了一下，戚野收回了想要夾菜的筷子，考慮要不要中途離席，還是撩桌子比較快捷。
    抬眼正對上母親皺著眉的表情，戚野撇開視線——不是說沒有關係，以後少聯係了麼，為什麼還要麵對這樣的局麵。對麵坐著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父親，自己連對方叫什麼都不知道，隻了解是做生意的，姓駱，有錢人，帶走了母親，給她買了鑽戒房子……
    “看那個伯伯怎麼樣，他要給我買大鑽戒喲……我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這個肮髒的狗窩，這個沒用的男人！……我再也不想踏進這裏一步……你父親在這個伯伯麵前就是個渣滓……你們一家毀了我所有的青春……”曾經無數惡毒的語言和母親越發美麗的臉重疊，戚野看著母親咀嚼著食物的嘴，突然有些不能明白，為什麼她可以說出這些話來，而現在又帶著這個陌生男人來接近他，既然走了，為什麼還要如此？
    默默地，發自身心的尷尬著，他不是他父親，她是他母親，她依偎在他身邊，她埋怨自己對他態度不好，這麼想著的戚野突然抬頭對著男人笑了笑，“今年大二了，再過不久要實習。”
    男人微微一愣，沒有想到戚野會主動開口，一邊的母親表情像是鬆了口氣似的，笑眯眯的說道，“小野畫畫很好的呢。”話是對著男人說的。
    戚野有雙很好看的手，十指白（咩）皙修長骨節分明，又很有繪畫天分，畫得一手好畫，頗有些想要畫，就可以畫下來的那種意味。而現在這雙手上還有些打架留下的傷疤與更早些時候留下的疤痕。
    母親像是獻寶似的抓著戚野的手給男人看著，說這就是畫畫的手啊什麼的，以後讓戚野帶畫給你看，你會很驚豔的。
    男人驀然的點了點頭，冷淡的回應著。“要實習的時候，我可以安排。”他這麼說道。
    戚野笑了笑，說，“謝謝。”
    母親溫婉的笑道，“客氣什麼呢，真是的。”
    一頓飯在不尷不尬中吃完，離席的時候母親表示要去化妝間梳洗一下，男人說先去取車，戚野跟著男人一起出了飯店。
    走往停車場的路上，戚野跟著駱嚴後頭，看著前麵西裝筆挺人模人樣的男人也不說話，伸手摸了摸褲兜，煙也沒帶。
    男人到了車邊也沒急著打開，就這麼靠在車門上麵，從口袋裏拿了盒煙出來，上麵的外文字母顯示著那貨不是天朝貨，駱嚴拿了一根出來遞給戚野，“抽煙麼？”
    戚野思緒掙紮了一下，正直的回答道，“謝謝，我不抽煙。”
    駱嚴也沒強求的意思，挑了挑眉收回煙劃了根火柴就自己點上了，戚野站在另一邊，態度從一開始的不尷不尬想做點壞事，到現在的麻木。
    他忽然想說：好好照顧我媽。但是話到了嘴邊的時候他覺得那就是個屁，說個鳥，打死也說不出口，尼瑪的真他咩的受罪，在寶馬上畫幾條杠杠落跑算了，搞毛呢，搞個雞（咩）巴蛋，法克，法克，法克。
    雖然內心再一次不平靜了，但是戚野麵子上還是挺淡然，麵無表情接近於麵癱，然後他開口了，“駱伯伯是經營酒店的？”開口的時候差點咬了舌頭說成蘿卜。
    男人抽了口煙，“連鎖酒店。”說完抬手看了看手表，“不包括這家。”
    “……”矮油還真是個有錢佬誒。
    終於等到了打扮好的母親，坐進車子裏的時候戚某人在思量果然還是劃兩道？
    “小野，有空來看看媽媽吧。”母親抓著戚野的手拍了拍。
    戚野任她抓著，點了點頭，又看向車窗外麵，越來越熟悉的街道，來的時候心緒不寧覺得一路漫長，回去的時候淡然了，就覺得也沒那麼難熬——或許難堪比較多？
    到了小區門口，下車的時候，戚野主動對著駱嚴說了聲，“再見。”然後對著母親笑了笑說，“媽，再見。”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鍾，小區裏的路燈不多，天黑漆漆的，好像要下陣雨的樣子，路邊有些蟲鳴聲，街道邊的夜排檔熱火朝天的，還有些擺小攤的，小區保安又在到處騙吃騙喝，笑的賊眉鼠眼。戚野拿下眼鏡，捏了捏被鏡框咯的有些疼痛的鼻梁，然後在路邊買了個西瓜。
    回到家的時候父親正在洗衣服，戚野把西瓜放到廚房，洗了洗，拿了把菜刀就那麼一下子劈了下去，然後紅色的濕漉漉就流進了池子裏，當然這是西瓜汁，一個西瓜正好一劈二，大小也適中，這種時候就不用去糾結到底是你吃大的那半，還是我吃小的那半。
    等父親洗好衣服從陽台上出來的時候，看到桌子上盤子裏的半個西瓜，無言的笑了笑。
    敲開戚野房門，“晚飯吃飽了麼，還有點菜。”父親看著正在速寫本上塗塗畫畫的戚野說道。
    戚野沒回頭，“到了十點再說吧。”
    父親“哦”了一聲，幫戚野關上門，就吃西瓜去了……小子還算識貨，西瓜熟的剛剛好。
    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戚野看了看郵件顯示，是來自母親的。放下筆，滑開手機，看著上麵短短的信息，戚野繼續麵無表情。
    ——以後記得要喊伯伯，別沒有禮貌，不懂事。
    那天晚上，十點的時候戚野吃了頓宵夜，誇獎了父親的手藝真的突飛猛進。十一點的時候陣雨也終於下了下來，傾盆大雨伴隨著電閃雷鳴，路邊的夜來香死傷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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